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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雷九天說得認真,鐵大將軍又是一陣縱笑。雷九天又伸手在腰際按了一下,這一次,他並沒有揮動酒蛇鞭,只是伸手按在腰部,當然他在暗中運勁,只見那「蛇」自他的腰際,如同活了一樣,昂起頭來,一股酒箭,自蛇口的玉管之中,射了出來。
雷九天昂高了頭,酒箭射高之後,再落下來,恰好全落在他的口裡。剛才他含著玉管喝酒,一點酒也沒有外溢,並沒有聞到酒香,這是他換了一個方法,酒才一射出,酒香撲鼻,登時令人心曠神怡。
鐵將軍也是嗜酒之人,一聞到這股酒香,脫口便讚:「好酒。」
他才一讚,雷九天就道:「將軍請。」
隨著一個「請」字,蛇頭突然一轉,酒箭向鐵蛋射了過來,來勢不急,鐵蛋微昂頭,張大口,恰好接了個正著,酒入口中,順喉而下,清冽無比,異香滿體,連喝了三口之後,鐵蛋不由自主,脫口再讚:「真好酒。」
雷九天大喜:「將軍善飲,以後我們共事,那就更加方便了,這酒……」
雷九天又介紹了幾句他放在蛇皮袋中那酒的好處,鐵蛋其時,全身都由於酒進入了血液,像有一股暖烘烘的火在全身流轉,四肢百骸,都有說不出的舒服,所以,並沒有聽進去。
直到鐵蛋又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雷九天的聲音才入了耳,他在說:「領袖召見我的經過,已經說完了,將軍,我一定盡我力量,為……人民服務。」
鐵大將軍和雷顧問的合作,使得這項任務完成得很好。雷九天是江湖的活辭典,甚麼人物的來龍去脈,慣在何處活動,行事的方式如何,習性怎樣,武功如何,和其餘江湖人物,有甚麼牽連,除非只是偷雞摸狗的小毛賊,不然,都能一一說出來歷。這就使鐵大將軍的行動,方便了許多,例如在山中抓到了一個人,明知他不是土著,可是其人又拚死甚麼都不說,也就無法知道他的來歷和還有多少夥伴。
而在這樣的情形下,雷九天只要一看,就立刻可以叫出這傢伙的名字來:「好傢伙,真有長進了,哥兒你不就是巢湖的劉家三虎之一嗎?你那兩個兄弟呢?也躲進山來了?不當湖匪當山賊了?不過我看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性,我看你們那夥人還是依水為寨——參謀,查查地圖,看看附近有沒有湖泊,他們的巢穴,必在那裡。」
單是這一番話,就足以令得強悍凶殘的慣匪,面無人色,不戰而降。
在那時,領袖既然曾有過指示,是戰是降,結果完全一樣,一概格殺,所以到了後來,雙方之間的戰況,更趨慘烈,也沒有甚麼人投降的了,一律拚死,鐵大將軍也殺紅了眼,連受傷的俘虜,也一律誅殺。
後來,在任務完成之後,鐵大將軍在呈給領袖的報告之中,有這樣的句子:「可殺可不殺的有四萬多人,都殺了。」
偉大的領袖的批示是:「殺得好。」
多麼有氣派,人的性命,在這種大人物的眼中,就和草芥一樣,惟有如此,才能穩固勢力,殺人會手軟的,哪配列入帝王將相的隊伍之中。
在這個過程之中,鐵蛋越來越明白,領袖派雷九天來的主要目的,是要他來辨認十二天官,因為只有十二天官才是「值得注意的人」。
至於何以十二天官被領袖定為「值得注意的人」,雷九天不知道,連追隨領袖,差不多可以把領袖的心意揣摩出四五成的鐵將軍,也不知道。
他又把領袖給他的那本書,看了三遍,還是不能明白領袖的喻意。
而他一遍又一遍要求雷九天講十二天官的事,也沒有甚麼新的資料可以發掘了。
剿滅戰進行到了後期,已經殺了幾十萬人,軍隊一個山頭一個山頭推進,剩下的敵人,估計已經不多,根據幾次軍隊損失重大的遭遇戰的情形來看,雷九天下了結論:「這幾次戰役的對手,一定是十二天官。一定是他們。」
最早是戰敗回來的一個連長的報告,本來是極勇敢的軍官,可是在敘述他那一連,兩百人全部被消滅,只剩下他一個人逃回來的時候,身子還在發抖。
他說:「在夜行軍中,突然受到了殂擊……有一群……那不是人,是……山魈鬼怪……每個人的眼都會發綠光,一給綠光射中,就全身發軟,有甚麼武器都沒有用,有原子彈,也扔不出去啊……那群鬼怪,來去如風,被沾著身子就倒,倒了就斷氣,兩百來人連發一聲喊的機會都沒有,就……全犧牲了。」
鐵蛋聽得臉色鐵青:「那你怎麼獨自回來了呢?」
連長身子抖得厲害,面上了無血色,好一會才道:「是他們放我回來的,……還有一番話,叫我帶回來……向將軍說。」
鐵蛋厲聲:「說,甚麼話。」
連長急忙聲明:「那是那群鬼怪……說的。」
鐵蛋一拍桌子:「快說。」
連長聲音發顫:「一個鬼怪,像是一個瘦老頭,他……那時,我給另一個鬼怪在後面揪住了頭髮。那老鬼說,你們趕盡殺絕,一個不留。我們可不能學這種手段,總得留上一個活口,回去告訴你們那位鐵大將軍,有朝一日,他落在我們手裡,也會放他一回。」
鐵蛋聽了,不怒反笑,在一旁的雷九天,就在這時,用沉重的聲音道:「十二天官,準是這一夥,不會是別人,準是他們。」
雷九天的話,令得鐵蛋心頭震動,大是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