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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已看到,相片上是一個美麗絕俗,淡雅宜人的少婦。
那少婦神情略帶憂鬱,可是桃腮如畫,笑靨如花,所以一見難忘。
我和白素,迅速互望了一眼,心中疑惑之至——看七叔的反應,這相片中的少婦,必然就是當年在船上把女嬰交給他的那一位了。
但當時莫說處於如此惡劣的環境,即使是在全世界最發達和平的地區,也不可能有如此精美的彩色攝影,然則,這相片,從何而來?
自七叔失魂落魄的神態上來看,那少婦就是當年一見,惹他魂牽夢縈的人,殆無疑問了。
穆秀珍站著不動,聲音激動地問:「是不是她?」
七叔又陡然震動,然後連聲道:「是……是……這相片……這相片……」
穆秀珍道:「說來話長,請先說當年的事。」
七叔向我和白素指了一指,又向紅綾作了一個手勢要酒喝,他是要我們代說。
於是,我和白素,簡單扼要地把當年的經過,說了一遍,穆秀珍聽得十分用心。
等我們說完,穆秀珍問了一個我們意料之中的問題:「然則,我父親是誰?」
各人互望,無法回答她這一間題。
白素先打開僵局:「我們曾研究過——」
於是,再把七叔如何投身軍營,以及我們的研究結果,同穆秀珍一一說明。
但是穆秀珍聽了之後,卻仍然固執地問:「我父親是誰?」
這時,七叔已恢復了常態,他大口喝酒,朗聲道:「誰把你母親相片給你的,其人必知令尊是誰。」
穆秀珍轉向七叔望去,她的回答,令人感到意外之極,她道:「沒有人把照片給我。」
一時之間,人人都不出聲,只是望著她,等她作進一步地解釋——若沒有人把照片給她,她這相片,從何而來?
穆秀珍吸了一口氣:「大約在六年前開始,我就不斷做夢,夢見許多數字,醒來之後若是不記得,或是沒有把夢見的數字記下來,同樣的數字,就會在夢中重複出現,直到我記錄下來為止。」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在我的經歷之中,有不少和夢境有關,但是穆秀珍的數字夢,聽來仍然怪誕無比。
穆秀珍續道:「我多方面去追尋何以會連續好幾年做這樣的夢,但是沒有結果。我在眾多有關夢的闡釋之中,採納了衛大哥的說法——夢,有可能是前生的記憶。我於是認為這些數字,可能和我的前生有關,所以我把它們記了下來,一直記到了八千三百四十一位,數字夢才算是結束了,但是我無法知道這些數字的含義。」
穆秀珍也喝了一大口酒,紅綾抓過瓶來,直灌了大半瓶方停。
穆秀珍又道:「然後,我就開始做夢見到她。」
她指了指那相片:「夢中的印象,如此深刻,我在醒來之後,可以把她的容貌,清楚地說出來。我請人畫了她的像,再經過計算機處理,變成有顏色的相片。」
七叔神情緊張:「在夢中,她可有對你說什麼?」
穆秀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神情疑惑之至。
過了約莫幾十秒,她才道:「有,她只翻來覆去,向我說一句話——」
七叔不由自主,陡然站起身來。我們也都以為那少婦在穆秀珍的夢中,所說的話,是和七叔有關的了——因為十分明顯,穆秀珍的「數字夢」和「人像夢」,都是由於她的腦部活動,受了外來力量的影響而產生的。
而這種「外來力量」,又顯然是來自她的母親——當年在船上的那個少婦!
那麼,這少婦對秀珍說的話,多半會和七叔有關了,當年,是她把女兒親手交給七叔的!
可是,穆秀珍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得我們都莫名其妙——她在說的時候,也不由自主搖著頭,可知她自己也不相信那一句話。
穆秀珍說的是:「在夢中,她稱我為『孩子』,她說:『孩子,去找原振俠,只有他,才能告訴你一切,去找原振俠醫生!』」
我們都怔怔地望定了穆秀珍,穆秀珍又道:「她還怕我聽不明白,把『原振俠醫生』五個字,寫了出來,可以讓我看到。」
這時,我們幾個人一起叫了起來:「怎麼可能呢?」
那少婦,不論她的身份如何,在她遇到七叔的時候或之前,都沒有可能知道有原振挾其人,因為那時,原振俠未曾出世。
所以,「不可能」是直接的反應。
但是,我立即想到,並不是不可能,天工大王曾以為原振俠是古代人,原振俠曾目擊地球的誕生,在時間和空間的錯亂之下,自然是可能的。
那少婦,曾遇到過原振俠醫生,多半,那一大堆數字,也是原振俠給她的,連她也不知道數字的含義是什麼,只有原振俠才知道。
原振俠神出鬼沒,只怕連他自己也不知身在何處,在時空錯亂之中,也就什麼都可能發生。
穆秀珍又道:「於是,我就找尋原振俠,我打聽到他的愛人瑪仙,是陶啟泉的義女——這就是上次我們能夠在那小島中見面的原因。」
事情發展到了這裡,真的可以說是急轉直下。只不過並不是轉到了水落石出,而是轉進了完完全全的一個死胡同之中!
本來,雖然事情沒有頭緒,但是總以為,只要穆秀珍一現身,就可以使所有問題都解決,誰知道事情會這樣?
如今,一切問題的關鍵,移到了原振俠醫生的身上,那真正是死路一條了——除非他自己忽然出現,不然,誰也找不到他,而更令人沮喪的是,極有可能,原振俠自己,對他是不是能出現,也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