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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下去——參謀長「看到」了那個人,一下子就認定了那是樹神,剎那之間,人對神的傾慕之情,自他的心底深處,洶湧而出,他心情激動之極,甚至無法記得自己報告了些什麼。
究竟這種現象維持了多久的時間,他也說不上來,他在報告中說的是:「一切如同夢幻,但又是實實在在的經歷。」而且他又說,他在有了這個奇異的經歷之後,立即就想到要向上級報告,最高當局問起,他自然傾其所知,作出報告。
參謀長的報告,顯然未能使他的最高當局滿意,也末能使我和白素滿意,因為參謀長說了他的經歷,只寫了表面現象,並未曾寫出他是不是得到了什麼訊息來自樹神的訊息。
若說他根本沒有得到什麼訊息,那麼樹神的現身,就變得很突出,沒有意義了。
我把我這一個看法提了出來,白素卻道:「或許,樹神現身,本身就是在傳遞一種訊息。」
我問:「傳遞了一種什麼訊息呢?」
白素想了一會:「至少告訴了人,有這樣的一個奇異的現象,和大樹有關。」
我苦笑:「若是這樣,那樹神可以說做了一件蠢事——導致那兩株大樹遭了劫難,被鋸了下來,等於是遭了殺身之禍。」
白素沒有再說什麼,緩緩地搖著頭。事情古怪,連假設也很難作。我作了一個手勢,再繼續去看資料,最關心的自然是那兩株被鋸下來的樹,下落如何。
資料展示,那兩株大樹,好不容易被運進京去之後,最高當局只去看過一次,並沒有說什麼。
這樣的兩株大樹,存放不易,沒有什麼單位肯接受,各部門之間,頗推搪了一陣,結果,就歸入奇異現象研究會,被放在空地上,倒也不是全然無人照顧,而是定期有人觀察的。
觀察者並且作了記錄,前後共有超過十個人作過記錄,很奇怪的事,所有的研究者。都一致認為兩株大樹,雖然被鋸了下來,但是並未「枯死」,樹的生命,竟一直維持著。
可是研究員是根據哪一方面的跡象來斷定這一點的,卻又沒有明說。
是大樹繼續抽技發葉?還是另外有什麼跡象,叫人相信它還活著?
樹木自然是有生命的——植物形式的生命。但在鋸斷之後,生命自然也結束,決不能再活,為什麼又會叫人感到它仍然「活著」呢?
可惱在資料之中,竟然沒有圖片——我直覺認為是黃蟬並未把圖片交給我們。
還沒有到最重要的一點:黃蟬所展示的照片中的男女,是從何而來的?
那一段經過,更是怪異。
原來黃蟬被委派成為「奇異現象研究會」的主管人,怪事就在她的任內發生。
黃蟬就任這個會的主管之後,由於「奇異現象」實在太多,那兩株大樹,也沒有引起她的特別注意。只是由於這件事,曾「上達不聽」,所以在檔案的編排上,地位很是突出,是黃蟬新官上任之後,首批接觸的個案之一。
在三個月前,她接到了報告,那兩株大樹,有「密集的爆裂聲傳出」。於是,她就去察看。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兩株大樹。
儘管在事前,她已知那兩株大樹的不凡。但是在她親眼見了之後,仍然歎為觀止。
(黃蟬在此處,化了不少筆墨形容「親眼看到」和「閱讀資料」之不同處,目的顯然是要引發我去「親眼一看」,可說用心良苦。)
黃蟬看到的,她強調,絕不是「兩段大木」,而是「兩株大樹」。雖然無枝無葉,但是給人以強烈的生命感。
我和白素不知道黃蟬是不是在這裡故弄玄虛,但是她形容得很籠統,叫人不容易明白。
而大樹確然有「爆裂聲」傳出,劈劈啪啪,一如樹木在燃燒時發出來的一樣。
可是樹幹本身,卻並沒有裂開的現象。兩株大樹都極高大,被斜擱在一個大廣場上。黃蟬曾用小刀削下一塊樹皮來,發現樹皮潤濕,青綠,有樹汁,和一株鮮活的樹所呈的情形一樣。
這是最實在的描述了,照正常的情形來說,被鋸下來的樹,已超過了三十年,決不可能有這樣的情形。但是也有可能有特變,黃蟬的記述中,這樣表示了她的意見:就算是人體,也有埋在土中超過千年,肌肉非但不腐爛,而且還保持水分,充滿彈性的記錄。
黃蟬能有這樣的聯想,給我的印象很好。她接下來的一段文字,更惹我好感。
她這樣記述:「著名的異象探索者衛斯理,曾記述過一個被密封了的唐代女性屍體上,還有存活的細胞,以致發展成了新的生命。所以要再令大樹復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看到了這一段,我不禁微笑,白素在一旁笑:「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我抗議:「稱我為著名的『異象探索者』,這不算是拍馬屁吧。」
白素笑而不答。我吸了一口氣,知道快到緊要關頭了,所以看得更用心。
黃蟬下令加強注意,一有異象,立刻向她報告。
第三天,她接到了報告,兩株樹的主幹上,都出現了裂縫——在發出了一下清脆的爆聲之後,就出現了筆直的貫通了整個樹幹的裂縫,竟約一毫米。
接到了報告之後,黃蟬立即去察看,那裂縫筆直,使用測量工具,也不會有這樣直。
黃蟬立即下令,動用了X光儀器,去探測有什麼變化,結果是並無異狀,探測的結果,樹就是樹,除了木質之外,別無異物。
黃蟬在這裡特別註明:「請特別留意此點。」
我知道以後必然有些事發生,指著那行註明:「難道後來有什麼東西從樹中生出來?」
白素望了我一眼——我的話,聽來很是駭人,但是她竟然覺得可以接受。由此可知,我們所得的資料,實在已令我們吃驚之極,一些想法都出了格,在這種情形下,特別容易作大膽的設想。
接下來的每一天,在固定的時刻,正午和午夜,大樹每天都有兩次發出同樣的爆裂聲響,每次裂開的闊度,都是一毫米。
也就是說,在五天之後,樹幹上的裂縫,已闊有十公分左右。
在裂縫只有兩三公分寬的時候,黃蟬就應用強烈的照明設備去照射,在強光之下,看到裂縫深約五十公分,看進去,並沒有什麼發現。
黃蟬估計,照這樣的速度演變下去,大樹的樹幹,可以在一個多月的時間之內,裂成兩半。
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大樹仍然依時爆裂,黃蟬感到了極度的迷惑,和各方面接觸,想弄明白究竟怎麼一回事。可是所有人都無法作出任何假設。
只有一個想像力很豐富的植物專家,發表了一些獨特的意見,他說:「植物有生命,人人皆知,但是植物有感情,卻少人知道,植物沒有神經系統,人人都那麼說,但我們對植物究竟知道多少呢?我認為,這兩株大樹,是在一種絕望的情形下,正進行死亡的分裂。換句話說,它們是在自殺。」
大樹自殺,而且是在被鋸下三十多年之後再自殺,實在匪夷所思之至。但是他說植物有感情,我是同意的,在我的經歷之中,曾遇見過由植物,循植物生命方式進化而來的人,外形和由動物生命方式進化而來的人,外形幾乎一模一樣。
資料中沒有黃蟬在聽了這番話之後的反應,倒記述著當裂縫在超過十二公分之後,黃蟬為了要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伸手進去摸索。
我看到這裡,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白素道:「這需要相當程度的勇氣。」
我同意,因為事情本不可測,而她如此敢於冒險,這使我對她的觀感,又有了一些改變。
黃蟬記述著她自己伸進手去的經過,很是詳盡。她說,當她決定了這樣做之後,她吩咐一個手下,執一柄利刃,守在一側,只要她一覺得有什麼不對,大叫一聲,她手下就立刻揮刀砍斷她的手——那樣,至多犧牲一蘋手,不致於喪生。
黃蟬的這種安排,雖然誇張了些,但也可見她行事之果斷——如果樹中有什麼怪物,咬住了她的手,又傳送什麼毒素過來,她的安排就有用了。
她伸手進去,憑手指的感覺,結果頗令人啼笑皆非——她摸到了木頭。
伸手進了大樹樹幹的裂縫之中,摸到了木頭,這結果再正常也沒有。
可是一切事實是如此異特,又絕不應該有那樣的結果,所以益發見事態之詭異。
黃蟬摸得很是小心,摸來摸去,摸到的都是木頭,手指是在木頭上移來移去。只是覺得,有些凹凸不平——絕非粗糙,而是在很光滑之中,有些起伏的曲線。
她盡量移動她的手,感覺上是摸到了一個木質的東西,至於那是什麼,卻說不上來。
一直到了那裂縫,擴大到了三十公分時,已經很容易可以看清裂縫內是什麼了。
裂縫之內是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