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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求救信
  那一天,我抵達家門口,正是黃昏之初,天際已有幾抹紅霞,晚秋時分,天高雲淡,氣候和景色都很是宜人,我看到戈壁在繞著車子踱步,一見了我,就道:「關老頭下午來找過你,見不著你,很是失望!」
  我沒好氣:「見到了我也沒有用,我又不是天工大王,我打不開那密鎖!」
  戈壁神情默然,紅綾這時,由屋中跳了出來,就在這時候,卡車的車號,突然驚天動地響了起來。
  四周圍本來極靜,突如其來的車號聲,把人嚇了一大跳,戈壁都直跳了起來,嘶叫道:「來了!」
  而不可思議的是,沙漠也自車中跳了出來,也叫道:「來了!」
  兩人都在車外,誰在車中響號呢?
  當然,很快地我就知道,他們把雷達探測系和響號裝置聯接,在探測的範圍之內,一有目標出現,車號就自動響起。
  我知道了這一點之後,我和戈壁沙漠,有如下的對話:
  我有點責怪之意:「你們也太任意了,這裡上空,飛過的雀鳥很多,也有野生的鷹隼,要是一有大一點的鳥只飛過,車號就大鳴,這還像話嗎?」
  兩在翻著眼,反問:「這幾天,你們可有聽到車號?」
  我道:「那是你們運氣好,這幾天天上很平靜!」
  我有點迷惑:「那為什麼——」
  兩人神情得意非凡:「黃金!我們的探測系統只對黃金起作用,天上的雀鳥再多,腳上戴著金環的,卻是獨一無二!」
  事情一揭開,自然再簡單不過,我很佩服他們心思之精妙。
  這都是以後的事,卻說當時,隨著兩人大叫「來了」之聲,紅綾也叫了起來:「看!」
  她伸手向上指,我極目而望,看到了在夕陽的餘暉之中,有金光一閃。
  那金光才一入目之際,真是比針尖還要細,可是眨眼之間,勢若閃電,陡然已下沉了許多,同時也看到,有一點黑影,隨著金光在下墮。
  是那鷹回來了,毫無疑問是。那鷹的來勢,快得難以想像,約在一呼一吸之間,已經清楚可以看到它是束緊了雙翼,向下疾俯衝下來的!
  等到它來到離地只有幾十公尺時,勢子竟然不減,那倒叫旁觀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因為以這樣的速度衝下來,撞在地上,非粉身碎骨不可!
  戈壁沙漠和紅綾,都發出了驚呼聲,就在驚呼聲中,那鷹已直衝了下來,連我心中都打了一個突,可也就在它將要撞到地上之際,雙翅陡然張開,掃向地面,就看這一掃之勢,帶起了一股勁風,它的身子已騰空而起,竟然穩穩當當,落到了紅綾的肩上!
  這一切,都在不到一秒鐘時間內完成,看到了這樣的動作,才知道什麼叫作矯健,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之至!
  戈壁沙漠忍不住喝采,紅綾在鷹一到了肩頭之後,就伸手輕按了它的身子,那鷹左右顧盼了一下,目光竟然停在我的身上.同時,向我舉起了一足來。我立即看到,它足上的金環下,塞有布卷。
  天工大王的回信來了!
  這實在是令人振奮的事,我立時伸手過去,可是戈壁沙漠卻比我快了一步。但是他們手伸得快,縮得也快——那鷹竟不讓他們來取,利爪過處,向兩人手背抓來,若不是兩人縮得快,只怕就要鮮血淋漓!
  剎那之間,兩人的神情,自然難看之極,我為了避免他們尷尬,急伸手,把那布條自鷹足的金環之下,抽了出來——說那是「布條」,並不恰當,那應該是布塊,如手帕大的,可是卻被摺成了布條,取出之後,首先看到五字:「衛斯理親啟。」
  我把布條向戈壁沙漠揚了一揚,既有「親啟」二字,那鷹不肯讓他們去取,也很合情理。兩人悶哼了一聲:「真盡責!」
  而我在這時,已是滿腹疑竇了。其一,用布來寫信,那大特別了,而且,我發現那布的顏色,灰不灰,白不白,很是殘舊。邊緣毛糙,不是剪,而是撕開來的,看來竟像是一件舊衣服中的一幅,以「天工大王」的氣勢地位,怎麼會用這樣的材料來寫信?
  而且,那五個字,字跡倒是蒼勁有力,可是筆畫斷續,時深時淡,顏色不一,我倒可以看出,那是用燒焦了的炭寫出來的。
  用燒焦的樹枝在舊布上寫信,這難道是天工大王的一貫作風?
  我先不將布條打開,只是充滿疑惑地向戈壁沙漠望了一眼。
  兩人的觀察力很強,自然也看出了蹊蹺,他們搖了搖頭,表示不明所以。
  我注意到了布塊在摺成了布條之後,另有小布條穿過,紮在一起,我先抽開了三根小布條,正要把布條抖開時,那鷹忽然撲向戈壁沙漠,把他們趕開了幾步。
  兩人呆了一呆,一起叫:「衛斯理,只准你一個人看這信?」
  我也覺得事情怪得可以,朗聲應:「一般來說,寫上了『親啟』的信,都是只給收信人獨自看的!」
  我這是怕紅綾不高興,所以才特地解釋得明白一些。看紅綾時,那鷹已回到了她的肩上,她笑嘻嘻地,絕無不愉快之色。
  我知道事情太不尋常,就先不抖開布來,把布捏在手中:「我到書房去看。」
  戈壁沙漠叫:「衛斯理!」
  他們這一叫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信你可以一個人先看,但是信的內容,也須讓他們知道!
  我略停了一停,很嚴肅地道:「現在我不知道信的內容,所以我不能答應什麼!」
  兩人又叫,叫聲大是委屈:「衛斯理!」
  我用力一揮手:「我一定盡我所能!」
  反倒是紅綾,對那信並不關心,那鷹回來,她已心滿意足了!
  我拿著那幅布,進了屋子,心中在想:不管那上面寫些什麼,只要有可能,我自然會和戈壁沙漠商量的。
  進了書房,我抖開布塊,更可以肯定那是一幅衣襟,上面寫了不少字,也全是一看就知道,用燒焦了的樹枝或竹片寫出來的。
  通常,人只有在十分困難的情形之下,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寫信,鷹主人難道是處在困境之中嗎?
《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