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狄可道:「任何方面,未必都有用,但可能有些會極有用。」
  我心中一動:「他有一段很古怪的經歷——應該說,有一個人,有一段十分古怪的經歷,可能和他有關。」
  狄可揚眉:「請說!」
  波斯人倫三德和原振俠之間的關係,正令我十分困惑,狄可有非凡的本領,他或者可以揭開這個謎團。
  所以我就從倫三德對「原振俠」這個名字的敏感說起,說了他和原振俠之間,「疑真疑幻」的情形,以及他對大山有生命的設想。
  狄可一開始就聽得十分用心——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不打斷話頭,全神貫注地聽。
  等他聽到倫三德帶來了三個人像時,他才動容:「那些人像呢?」
  他問得很是焦切,顯示他對這件事,極之關心。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拉開抽屜,就把那卷薄紙取了出來。這些時間來,我一有空就在看那三個人像,薄紙也早已被我撫乎了。
  狄可一看到,行動竟大是失態,他一下子撲了過來,撞倒了一瓶酒,還好我眼明手快,一伸手抓住了酒瓶,他身子一個搖晃,還沒有站穩,卻又一下子在我手中,把那瓶酒搶了過去,仰起脖子,倒了小半瓶進口。
  我看得目瞪口呆,只好故作幽默:「我以為喝酒只是地球人的壞習慣!」
  狄可伸手抹了抹口:「我們來之前,把地球人的生活習慣,編成程序,輸入腦部,所以反應和地球人是一模一樣的!」
  我點頭:「那麼,是什麼令你吃驚或感到刺激了?」
  狄可指著那三個人像,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道:「她們的名字是黃絹、海棠和瑪仙,是原振俠生命之中,三個重要的異性。」
  狄可指著瑪仙:「她和愛神星人在一起,委託尋找原振俠,由她出面向全宇宙呼籲。」
  我又告訴了他主要的原振俠和瑪仙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一些事。看到狄可已漸漸鎮定了下來,才住了口。
  狄可道:「這畫像,是經特殊技術處理而成的,其中有人的記憶在,那種能量,能影響人腦的活動,所以看起來活龍活現。」
  我吸了一口氣——他說的,和紅綾所說的,完全一樣。他又道:「這種特殊的技術,只有我們發展得最完善。要是由我們來面對儀器處理,人像真的會活動,甚至還會出聲。」
  我揚了揚眉:「這好像沒有什麼稀奇,地球上的攝影術、錄像技術,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狄可搖頭:「大不相同,這是腦能量活動的結果,能根據腦能量的活動,隨意變化,如同真人相對。那本來是為了我們的宇宙飛行員長期航行,思念親人而設的。」
  我歎了一聲,那當然不是錄像技術所能比擬的了。
  我問:「你既然對這如此熟悉,何以一看之下,還如此吃驚?」
  狄可略為遲疑了一下,才道:「這種儀器的製造過程,極其複雜,而且是我們的獨特之秘。其中接收腦活動能量的裝置,可以起到許多作用——」
  我插言:「例如輕而易舉,就可以知道他人在想些什麼?」
  狄可神情認真,點了點頭。
  我默然——因為這儀器,有了這樣的功能,就能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例如把它放在華盛頓的白宮,那麼,美國自總統以下的所有高級官員,在想些什麼,也就不成為秘密了。
  我難以設想星際秘密情報搜集的情況,單是地球上,已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計地想知道另一人怎麼想,那種儀器對他們來說,也就是無價之寶!
  而且,有了這種儀器相助,狄可他們,在宇宙航行,所到之處,自然無往而不利,因為他們能知道別人在想什麼,那當然容易應付之至!
  這儀器有這樣的功能,堪稱是寶物了,幾乎可以利用它來作任何用途,包括刺探一切秘密——我之所以默然,就是因為想到了那一點,因為那不是光明正大的行為。
  狄可也知道我何以默然,他道:「星際來往,最大的障礙,是彼此之間的陌生。陌生造成隔閡、造成猜疑、造成敵意、造成誤會,許多悲劇,因之產生。地球人一直在害怕外星人入侵,就是明證。」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有了這種儀器,你們便可以輕而易舉知道別人在想甚麼,就容易溝通了?」
  狄可大點其頭,我冷冷地道:「可是,那是你們獨得之秘,別人無法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
  他並不否認這一點:「是的,星際交往,始終還沒有到達完全坦誠相對的地步,各個星體,都有自己的獨特之秘。重要的是我們絕沒有傷害他人之心。」
  我歎了一聲——這一切,對地球人來說,是太遙遠的事了。
  我又重複問題:「你何以會吃驚?」
  狄可道:「這種儀器,我們稱之為思想儀,在我們來說,也珍貴之極,在若干年前,有一具突然遺失了,這在我們來說,是一件大事,多少年來,我們一直想把它找回來,可是一直下落不明!」
  我聽得大奇:「遺失在地球上?」
  狄可神情遲疑:「不能肯定,一組宇宙飛行員,帶著編號第二十九的思想儀,在出發之後的第七十天,就失去了聯絡。」
  我追問:「這『七十天』是——」
  狄可道:「當然是我們的時間,用地球上的時間觀念來說,大約是三年,這樣的航行時間,應該已經入了地球所在的銀河系。」
  我苦笑:「銀河系中,有超過十億星體,這思想儀流落在地球上的可能,是十億分之一。」
  狄可道:「現在你該知道我何以吃驚了吧!」
《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