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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了這種情形,我心中一動,脫口就大聲問:「你媽說了些什麼?」
這一問,看來突兀之至,但實在大有道理——紅綾的腦部活動能力強,接收訊號的能力,比普通人不知高了多少倍,白素如果要用特殊的方法報平安,我和曹金褔收不到她發出的訊息,紅綾卻可以收得到。
看她的神情,突然由憂轉喜,那接收到的,自然是好的消息了。
紅綾給我一問,定過神來:「我收到了訊息,媽沒事,要不是金褔抱住了我,媽媽的媽媽不願意見他的話,連我也接走了!」
我呆了一呆,才「啊」地一聲。
媽媽的媽媽!
白素是被她媽媽接走的!
在我的記載中,白素的媽媽,一直被稱為陳大小姐,這位陳大小姐的行事,也未免太古怪了些,早年她把紅綾帶走,害得我們全家,淒淒惶惶,苦不堪言,如今又來了這一手。
但是我轉念一想,這次的事,倒不能怪她,因為若不是有曹金褔在,她們母女一起被接走,過些時間又回來,誰也不會感到驚恐,只因為有曹金褔打岔,才令紅綾焦急萬分。
我想到這裡,也向曹金褔看了一眼。曹金褔大是惶恐:「我——做錯了甚麼?」
紅綾笑:「你什麼也沒有做錯!」
我也道:「你做得很好!」
曹金褔這才大大吁了一口氣。我在想:事情一發生,我就斷定和外星人有關。陳大小姐當然已是外星人,她忽然接走了白素,不知是為了什麼。
可以肯定,若不是有重要的事,她不會有這樣的行動,因為她早已「了卻塵緣」,用通俗一點的語言來說,她早已成仙了,當然不會為了思念女兒,而把女兒接去聚一聚的。
我也不必設想,因為這個問題,等白素一回來,立刻就可以有答案。我只是想了一下:這次相聚,不知是真人相見,還是又和上次一樣,只是立體的影像。
紅綾跳跳蹦蹦,來到我的身前,一面笑一面道:「媽媽的媽媽還說,要把鷹兒教得更通靈!」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聯想得極遠。在傳說之中,頗多禽獸也可以修行,成為「正果」的,禽鳥尤多。一般來說,在「修行」的過程之中,只要能「化去橫骨」,那不但靈性大增,且可以口吐人言。
當然,一切諸如此類的記載,都是含意模糊,語焉不詳,例如鳥類的「橫骨」,就不知是指哪一個部分而言。
我想到的是,鳥類有它自己的溝通方法,那是肯定的了,那就是鳥語。如果陳大小姐在那鷹身上裝上由鳥語轉為人語的翻譯儀器,那麼,那鷹就會口吐人言了!
我想到這裡,想起以紅綾的造型,若是肩上停著一頭巨鷹,那巨鷹忽然又會說人話,這種情景,有心臟病的人見了,不知會不會被嚇死?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吐了吐舌頭。
紅綾立時問:「爸,想什麼?」
我本來想把想到的情景告訴她,但是一轉念之間,想到她如果真的拿這個要求去求她媽媽的媽媽,而居然又實現了的話,未免太驚世駭俗了,所以就忍住了沒有說,只是道:「不知道那鷹會變成怎麼樣?」
紅綾一副心嚮往之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後來,我和白素說起這一段經過,白素的意見十分直接:「老了!別說太久,就算二十年前,你還是唯恐天下不亂,哪裡顧得什麼驚世駭俗。」
我歎了一聲:「也未必,令尊已將近百歲,我看他比年輕時更有豪氣。」
白素側頭想了一想,才道:「沒有人肯認老的。」
我舉起手來:「我。老就是老,哪有不肯認的!」
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心想,也該退隱,先過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閒日子吧。
這些都是日後的話,表過不提,卻說當時知道了白素是給她母親接走後,焦急的情緒,自然一掃而空。紅綾走近車子,打開行李箱來,箱中竟滿是各種食物,還有美酒,我們便索性野餐起來——剛才紅綾情緒如此焦切,竟連喝酒也忘記了!
我們都不知道何以白素的母親要選擇在這裡帶走白素,但白素既然是在這裡被帶走的,自然也以被帶回這裡的成數為最高。
所以,不論要等多久,總是應該在這裡等。
我們一面喝酒,一面交談,我說著和一、二、三號溝通的情形,紅綾和曹金褔都一致表示,我這次的「陰間之行」,所得的比他們還多,他們上次,只是和陰間主人交談,並沒有見到陰間主人能力的主要來源「思想儀」。
我把經過說完之後,等著聽紅綾的意見。
紅綾在這時,神情很是嚴肅,她道:「媽媽的媽媽告訴過我,在宇宙之中,地球人的本事,低微之至,能力高超的,不知道有多少!」
對於這一點,我自然同意,但是我仍然有必要向紅綾作一些說明。我道:「地球人有地球人的特性和優點,有些是其它外星人所沒有的,或是及不上的。」
紅綾眨著眼:「我的意思是,擁有思想儀的外星人,他們自以為在宇宙中的地位十分高超,但其實未必,而他們的能力,來自一副儀器,所以他們對這儀器的依賴和重視,已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
我沒有再說什麼,因為我感到紅綾這時所說的話,已經不是什麼人告訴她,而是她自己經過了思考之後所產生的意見。
她繼續道:「在這種情形下,儀器不但成為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個主要部分。」
我點了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紅綾揮著手:「他們本來,只在這種方式下生活。可是一次意外,使得儀器破碎,那也等於是令得他們的生命破碎,使得他們的生活方式,起了徹底的改變!」
我同意:「是的,尤其當他們發現思想儀竟然有對抗的作用時。」
紅綾吸了一口氣,說出了她的結論:「我相信,四號一定發現了大變化之後的生活方式,比原來的更好,所以才一直躲起來的!」
紅綾的結論,和我的推測相符合——我在聽狄可講到他們沒有任何個人秘密的所謂「和諧式」的生活方式時所起的反感,使我直覺地認為,一旦個人秘密可以保留,就不會再想把自己暴露在他人之前。
紅綾道:「對他們來說,四號現在的生活方式,是一種大倒退,但是若四號認為現在較好,就有權照他自己的意願生活下去。」
我望向她:「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去騷擾他?不應該再和他聯絡?」
紅綾攤手:「不,我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會和你聯絡,不論你如何努力,他都不會——因為他要徹底逃避原有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