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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那就可能作出簡單的假設,那人在電話線路做了手腳,不論你撥是什麼號碼,都接到他那裡去。」
  這本來是技術上極簡單的事,我一提出來,各人都有同意之色。
  我的這個假設,對於牛頓來說,也是有利的。因為若是早已有人藏匿在莊院之中,那自然意謀不軌,大有可能是兇手,對牛頓洗脫嫌疑,大有幫助。
  可是,在各人都有同感時,牛頓卻搖頭:「不,我認為不可能。」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記得很清楚,電話一接通,那邊的男聲就先說是銀行。」
  我不禁歎了一口氣:「牛頓先生,即使在三十年之前,竊聽設備也已十分先進。若是有人能在電話線路上做了手腳,那麼,他自然也能布下竊聽裝置。」
  牛頓陡然一震,雙手無目的地揮動了多次:「你的意思是……我和阿佳的對話……全被人偷聽去了?」
  我道:「我只是指出有這個可能,在這個可能之下,那人就知道你們會打電話到哪裡去。」
  雖然我只是作了一個假設,但牛頓卻已然像遭到了雷砸一佯,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強調了一下:「那只不過是我的假設。」
  牛頓喃喃地道:「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這……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他為什麼要我過著悲慘的生活?」
  大家都不出聲,因為這個問題,除了他自己之外,並沒有別人可以回答。
  牛頓面肉抽搐:「我沒有仇人,我本來是一個再平凡不過……又瘦小的弱者,不會有也不敢有敵人,後來我變成了富翁,我從來不吝嗇,總是盡力去幫助別人,更加沒有敵人,要說……有的話……那只有一個……只有一個……可能,只有一個可能……」
  他斷斷續續的說到這裡,陡然抬起頭,向約克望去,他面肉扭曲,神情可怖目光更是凌厲之至。被他這樣望著的人,都不免吃驚,約克也不例外,疾聲道:「你心中在想些什麼?」
  牛頓直言不諱:「我在想,只有一個人會是我的敵人,因為我搶走了他的戀人,他也恨阿佳,因為阿佳變心了。」
  那是直指約克了,約克居然並不否認:「是的,我恨極了你,也恨阿佳,但那全是知道你幹了這樣的髒事之後的事,在今夜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曾有什麼事發生過。」
  牛頓剛才還像是繃緊了弦的弓,這時一下子洩了氣:「對,你不會是兇手,你根本不知在阿佳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
  普索利忽然問了一句:「約克,在阿佳遇害之後她的靈魂有沒有和你接觸過?」
  普索利這一問,很有道理——阿佳慘死之前,仍認定是牛頓殺了她,那麼一縷冤魂,如果要找人傾訴的話,最好的對象,當然就是以前的戀人了。
  約克吸了一口氣:「沒有……或許……她覺得愧對我,不敢見我。」
  那高個子忽然冒出一句話來:「這個等她來了,問她好了。」
  本來氣氛就已經夠怪的了,一聽到這句話,更令人感到怪異莫名。
  一來,「她」已經變成了「他」,這其間,前世今生,陰陽阻隔,人鬼殊途,都已發生了難以明白究竟的變化,是生命的大奧秘,沒有什麼比這種變化更令人感到驚然的了。
  二來,「她」若來了,那就是找牛頓報仇來了,會發生什麼事,雖難預料,但決不會是愉快的,這是可想而知的事。
  牛頓先叫了起來:「她……她……」
  他只叫了一個「她」字,便難以為繼,看來,他本來是想叫」她不會來」的,但又矛盾複雜——人來了,會找他報仇,可是事情又不能不了斷,他又自認清白,那更沒有不讓她來之理,所以就說不下去了。
  我感到那高個子的這句話,很是突兀——事實上,這幾個由普索利邀來的靈學家,個個都很古怪(人家看我,自然也是一個怪人),於是我問他:「你以為她一定會來?」
  那高個子答得認真:「應該說,她一定會找到牛頓先生。」
  我喜歡他這種認真的態度,所以我願意和他繼續討論下去,我再問:「何以見得?」
  高個子道:「她在慘死的那一刻起,就認定了牛頓是仇人,一轉世為人,就念念不忘要報仇。」
  我道:「這並不構成她一定可以找到牛頓的理由。」
  高個子道:「如果只要憑報仇的意念,當然不容易找,但是,當她成為靈魂那一剎間,牛頓先生就在她的身邊。」
  不單是我,另外幾個人也曾齊聲問:「那又如何?」
  高個子神情嚴肅:「據我的研究心得,靈魂是一種能量形式的存在,這種形式,當人還有身體的時候,也可以測度出來——就是儀器所能記錄的腦電波,只不過現在只能記錄到它的存在,卻無法譯出內容。」
  雖然高個子的話,聽來和我們的問題無關,但是也大有意思。
  我也很同意他的說法,知道他是試圖在解釋什麼,所以並沒有催他。
  他又道:「既然有腦電波的存在,那就自然可以被接收到——只要有一定的過程,就一定可以接收到。」
  他的語氣雖然很是肯定,可是詞意卻有點模糊,我道:「你的意思是,由於阿佳慘死之際,牛頓就在旁邊,所以,阿佳在變成靈魂狀態的那一剎間,可以捕捉到牛頓腦電波的……頻率。」
  高個子吁了一口氣:「對,就是這個意思——在那一刻,特定的情形下,他們兩人的腦電波,一定曾互相之間發生作用。這就是為什麼牛頓一直會聽到阿佳捏手指的聲響的緣故。對阿佳來說,她一定捕捉到了牛頓腦電波的特徽。」
  他選用了「待徽」,而沒有用「頻率」,其實是一樣的,每一個人的腦電波頻率,就像人的指紋一樣,絕少雷同,那麼就是每一個的特徽了。
  我們這樣地在討論問題,牛頓聽了自然感受強烈之至,他又發起抖來。
  高個子接下來的話,給了他更大的刺激:「人可以改名換姓,甚至可以變更容貌——牛頓先生,我相信你經過高明的整容手術。」
  牛頓臉容灰敗,點了點頭。我不禁佩服高個子的觀察力和推斷力,我就未曾想到這一點,這個牛頓,為了避仇,竟然企圖改變一切!
  高個子陡然提高了聲音:「可是,無論如何改變,甚至整個身體都換掉,但有一樣是改變了不了的!」
  約克叫了起來:「腦電波的特徽!」
《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