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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聲道:「理論上說是如此。至於派駐監察的工具,放在人的腦部,雖然要做到『每一個人』很是困難,但是在理論上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道:「從變更生命密碼著手?」
亮聲「呵呵」笑了起來:「你想得不錯,要人的腦部自己產生於一種東西來,那種東西,會洩漏人的思想。」
我更是駭然:「會……有些一日?」
亮聲道:「至今還未曾發現──但即使已存在了,也未必能發現,人有思想,早已肯定,但是人把思想儲存在何處,卻一直未曾發現!」
我指著自己的頭部 「就在腦部啊!」
亮聲居然改的唐詩來回答我:「只在此腦中,深奧不知處──我們也未能把思想從人腦之中,具體地分析出來。」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有不少人經你們轉換了身體,這些人的壽命──」
亮聲道:「還是和原來的設定一樣。」
我叫了起來:「可是如果不是你們替換了身體,他們早就死了!」
亮聲道:「你怎麼又想不通了──他們能有換身體這種遇合,也是早經設定的啊!」
我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什麼都設定了的!
這實在是很難令人接受的一種說法,但是用許多許多例子去印證,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情形的存在。
我再吸了一口氣:「請把我和你的談話記錄交給我,我想這樣我可以少費唇舌,我可以完全接受這個說法,旁人未必接受,可能以為我是胡說八道。」
亮聲道:「可以──」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也不必叮囑你不必廣為傳播,其實無此必要,因為生命密碼的這種『設定』情形,人類知之已久,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我道:「是基於什麼心理不肯承認呢?」
亮聲笑了起來:「基於逃避現實的心理──一承認了,每一個人的生命都變成了一本帳,放在那裡,任你是帝王豪富,活得正起勁的時候,忽然一算帳,只是剩下百來口氣可呼吸,這多無趣:沒有人──很少人敢正視。」
我苦笑:「這帳,是名副其實的『閻王帳』,誰也不想結算,還是在渾渾噩噩中過日子算了,不知道帳上的數目什麼時候用完,還來得好些!」
HS一攤手:「可不!」
他說著,走向牆邊,伸手按了一按,就取了一片電腦軟件在手,交了給我。
他道:「記錄在這裡了。」
我接了過來:「很高興認識你,請代我向我以前認識的朋友致意。」
亮聲口唇掀動,欲語又止。我忙道:「怎麼了?」
他歎了聲:「只怕不能了,他們……都回去了,你已太久沒和我們聯絡了!」
我怔了一怔:「回去?」
亮聲點了點頭,神情黯然。
我突然明白:「不論是哪一個星體來的生命,一樣有設定的限額?他們也已用完了限額,所以回家去了!」
亮聲道:「只要是還有死亡這種現象的生命,就有。已超越了死亡這一現象的生命形式,自然也沒有了。」
他等於已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再和他握手道別,他一直送到我那根「大冰柱」的外面,才有那個小伙子把我送離格陵蘭。
在回家的途中,我一直在想,生命密碼中對人一生的設定,古代人懂得多,現代人反倒懂得少。有一個時期,人類致力於這方面的研究,可是到了近兩三百年,反而完全終止了,在計算生命密碼的設定方法,毫無成就。
對這方面的研究,現在反而是外星朋友在進行,將來研究的結果會怎麼樣呢?
我一時之間,也難以設想。後來,我和各人討論這個問題,溫寶裕提出了一個設想,聽來雖然令人覺得很怪,但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溫寶裕的假設,以比喻的方式來說明:「現在,我們的生命,就像是舊式的唱片在播放中,你不知道已放了多久,也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時間剩餘,只知道一點一滴在接近結束,而結束終於會到來。」
我當時「啊」地一聲,問:「以後呢?」
溫寶裕道:「以後,對生命密碼的設定,有了研究結果,那就像是新型的雷射唱片一樣,一放上去,立刻就有儀表顯示,可以播放多少時間,在播放的過程中,也可以一目瞭然──已放了多少時間,還剩下多少時間,然後,到時,準時結束,一秒不差!」
我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人──」
溫寶裕打斷了我的話頭:「正是此意。人一出世,呱呱墮地,現在,接生者第一件事,是把嬰兒放在磅秤上,量一他的體量。接來,就是不那樣,而是把初生嬰兒放進儀器之中,於是,一連串的數字就出來了!」
溫寶裕越說越起勁,以致手舞足蹈:「這個嬰兒,可以有多少時間生存,一生吃的食物多少,心臟跳動次數若干,呼吸多少立方公升空氣等等一切,也都可以顯示出來。一生的生命活動,就是一連串的數字,那是生命的總帳!」
溫寶裕說完,旁聽的眾人,都不出聲。過了好一會,我才道:「果真如此,那人生可說是乏味之至了!」
溫寶裕道:「有利有弊,有辣有不辣。一個人的一生,變成一本總帳,清清楚楚放在那裡,隨時可以查閱,當然沒有什麼趣味。可是,好處是,人人知道自己生命之中,注定有什麼,沒有什麼,也不會去強求,這就減少了不知多少紛爭。而更重要的是,人若知道生命何時是盡頭,對於名利的追求,只怕也不會那麼起勁,一個獨裁者,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就不會窮凶極惡對會異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