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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聽得店主人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他一開口說話,聲音也十分刺耳,他道:「要是有什麼陰魂不散的話,一定是附在這塊板上!」
藍絲把那塊板交給我,我一接過來,果然很是沉重,比鐵板還要重。我掂了一掂,把它放在一個木箱之上,去看上面用金粉寫的字。
卻聽藍絲這時在問店主人:「何以見得?」
店主人喘著氣:「自從我見了它……就覺得有陰魂……纏身!」
店主人的話,十分值得注意,而且,也駭人聽聞地,但這時,我卻無暇兼顧,因為我被板上的那些文字所吸引住了。
在我專注著那些文字之際,我實在心無旁鶩,所以只隱約聽到店主人和藍絲正在交談,但是他們在說些什麼,卻無法聽得清楚了。
用金粉寫在板上的字,可能是把金粉調在漆中書寫的,所以一個一個字,清清楚楚留在板上,時隔數百年,仍然清清楚楚。
那是一篇短短的記述──這記述,在我看來,格外令我心跳加劇,是因為它和我若干年前的一段經歷,有一定的送連。
若干年前的那段經歷,我記述在題為《聚寶盆》這個故事之中,經過並不曲折,但卻很是實在──一個科學家斷言,明朝時,傳說歸沈萬三所有的那只「聚寶盆」,是一具小型太陽能金屬複製儀。
這金屬複製儀,有複製金屬的能力,就像人類已普遍使用的複印機,可以把文字無限次複印一樣。
放一隻元寶下去,它會複製出無數元寶來,所以成了聚寶盆,
照這樣的假設,那聚寶盆當然不是地球科學文明的產物了。我的補充分析是,這金屬複製儀,不知是何年何日,由哪一個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東西──許多地球上的異寶,來歷大抵類此。
那科學家得到了兩片聚寶盆的碎片,想重制複製儀。
我可以斷定他已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因為我發現有一些來歷不明的金屬粉末,可能就是他複製出來的。
但是,這科學家畢竟由於資料太少,所以無法進一步研究下去,他出發去找更多的聚寶盆碎片,從此一去無蹤,再無音訊。
我也曾多方面打聽他的下落,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這時,忽然發現那板上的記述,竟和這件事有一定的聯繫。或者說,若是那科學家在,他必然可以有進一步的好解釋,這就使我很是激動。
這篇記述,用第一人稱寫成,文末並無署名,但是有時間:洪武元年──朱元璋帝號的第一年,也就是傳說中沈萬三的聚寶盆被皇帝奪走,敲碎了埋在城牆下的那一年。我立即推測,留下這篇記述的,不是別人,正是沈萬三本人。
正確的時間,應該是在聚寶盆被奪走之前,他也意料到聚寶盆有被奪的危機,這一點,在文意之中,也可以推斷出來。
這記述的文字不是很有文采,字跡也並不工整,可以看出商人的本色,由此也可以推斷,那是沈萬三親自調了金漆寫上去的──自然,記述之中,涉及了一個大秘密,所以沈萬三不會放心讓別人來記述,分享這個秘密。
這秘密,就和那盒子有關。
記述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信然信然。余自得寶盆以來,富甲天下,然福兮禍所倚,亦大於人君之嫉,不知何人,雷霆之震怒,降於己身,終日惴惴,苦不堪言。尚幸余在得寶盆同時,又得寶盒一,即使死路在前,亦有生機,能通活路。此事,捨余一人之外,再無人知,人看之威,亦難以相加也。寶盆寶盒,縱余活路,則余雖死而猶生也。」
這一段記述,並不難懂,可是,卻又令人迷惑之至。藍絲閱讀漢字的能力並不很高,她和店主人的談話告一段落之後,來到我身邊,問:「這上頭,說了些什麼?」
我先照讀了一遍,再解說了一下──我當然不可能解釋得完全明白,因為記述之中的一些句子,連我自己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藍絲立時提出了最難明白的幾個字:「什麼寶盆寶盒?什麼叫死路變活路?怎麼雖死猶生?這記述究竟想說明什麼?」
藍絲連聚寶盆的來龍去脈也不知道,自然更是莫名其妙。
我先把聚寶盆的來龍去脈,對藍絲說了,然後望向店主人:「這記述,我推測是沈萬三親自寫上去的,你以為怎樣?」
店主人立時同意:「正是──這是古物行業中的一大發現,可惜我竟然沒有早發現,唉,店中的貨物實在太多了,無法一一過目。唉,我真不明白,那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他還在念念不忘那寶盒落到了易琳手中,恨聲不絕。藍絲冷冷地道:「有人告訴那小姑娘的──你現在知道這寶盒有什麼用?」
店主人抿著嘴,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祖上就開舊貨店,對古物的知識一定極其豐富,所以鼓勵他:「以你的專業知識來看,這盒子有什麼功用?」
店主人道:「這一篇文字,記述得很明白了。」
我悶哼一聲:「可是我卻不明白!」
店主人道:「寶盆和寶盒本屬一體,已知寶盆可以無中生有,聚天下之寶──」
我不等他說完,就道:「不能說是無中生有,要先有了東西,才能複製的。」
店主人對聚寶盆的認識,顯然和我的理解不同,所以他大不以為然,瞪了我一眼:「仙家妙物,自然可以無中生有!」
我也不知他爭,只想聽他對寶盒的理解。
他道:「寶盆從無到有,這寶盒則從死到活。所以寶盒比寶盆更珍貴得多,試問,若人死了,雖天下財寶皆歸於你,又有何用?」
我皺著眉:「你的話,我還是不明白,這寶盒……能令人死而復活?」
店主人道:「若根本無死,何必復活?」
我有點惱怒:「你說得實在一些,別每句話都像打啞謎好不好?」
店主人卻傲然道:「仙家妙物,本來要有一定靈性慧根才能領悟,不是凡夫俗子,人人都能得知精義的!」
我心中罵了他一句,明知他也無法知道那寶盒究竟有什麼用,懶得再理他。
我只是向藍絲道:「從死路到活路,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兩個人先不見。」
藍絲眉心打結,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我叫了她兩聲,她才如夢初醒。
她沉聲道:「我們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