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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笑著,走到他的身邊,在他的耳際,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一次,雖然我和白素心靈相通,可是也無法知道她向總監說了一些甚麼。
  只見總監連連點頭,面有喜色,等白素說完,他已向黃堂下令,一臉嚴肅,不愧是一個警務總監的本色,他大聲道:「黃主任,這名……疑人,先交給你看管,等我向上級請示了該如何處理再說。」
  他忽然之間下了這樣的命令,自然是白素在他耳邊所教的了,黃堂在聽了總監的命令之後,神情猶豫:「這個人……十分奇特,我怕看不住他!」
  總監走過來,壓低了聲音:「看不住他,就讓他走好了,也不會有人追究你的責任,現在,你難道還要我公開作這樣的宣佈嗎?」
  堂心知事情還是不妥,可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如何可以拒絕總監的命令,而且這時,在辦公室外的機場大堂上,不但警察多,看熱鬧的人多,而且還有大量記者,單是電視台的記者,就有七八名之多,各台的攝錄機,都對準了事件的主要人物。
  在這樣的情形下,黃堂其勢不能全然拒絕總監的命令,所以他盡避神情遲疑,還是答應了一聲:「是!」
  總監像是放下了一副重擔一樣,鬆了一口氣,大聲道:「我們走!」
  也不知道他在招呼甚麼人和他一起走,總之,他自己在話一說完之後,就即大躍步向外走出去,急於離開這是非之地。
  一大群記者向他圍了過去,自有大批警官替他開路阻擋,那不在話下。
  這時,圍住那巨人的人更多,白素沉聲道:「拿緊,扯手!」
  她竟連這樣的江湖暗語都用上了,我和良辰美景都不禁失笑。黃堂瞪著眼,看來是想向白素責問甚麼,可是這時兵荒馬亂,也容不得他發問,白素已道:「先離開這裡再說,黃主任,請你叫人開路,等離開這裡之後,有甚麼事再說。」
  白素一面向黃堂說話,一面又向那巨人「說」了一些「話」,那巨人跨出一步,站到了白素的身邊。黃堂顯是沒有了主意,向我望來。
  他的意思是,徵詢我的意見。
  我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白素的主意,黃堂這才照著白素的意思,找人開路,殺出重圍,說了無數聲「無可奉告」,這才上了一輛警車。
  那警車是來運載犯人的大卡車,那巨人上了車之後,坐在白素和我之間,我要看他的時候,仍然要抬高頭,可見他身形之高大。
  而且,離他近了,可以感到他全身的肌肉,似乎無時無刻,不在跳動。看上去雖然沒有動靜,但是那種充滿了動感的精力瀰漫,卻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出來。
  我一生的經歷之中,遇到過的奇人,不知凡幾,眼前這個巨人之奇,可以排名在前五名之列。
  堂也上了車,問了一聲:「到哪裡去?」
  白素想了一想:「我提議到小寶的那大屋子去,那裡有的是地方。」
  堂這時,顯然已感到事情對他來說,愈來愈不對頭,所以反對:「那麼多記者跟著,我又是當眾受命,看管疑人,現在到一個私人住宅去,怎麼向公眾交代?」
  白素的回答很直接:「擺脫所有的跟隨者!」
  堂沒好氣:「司機只怕沒有這種本領,我看要衛斯理出馬才行!」
  堂這樣說,以為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豈不知我是正有此意,立刻站起身來:「就我來!」
  堂也無話可說,點頭同意。
  我下了車,請司機下來,坐上了駕駛位。
  我先觀察了一下情形,看到至少有二十輛以上大大小小的採訪車,蓄勢待發,準備和這輛警車打追逐戰。
  當然,我也佔有很大的優勢,因為有更多的警方車輛,可供我調動。
  我通過車上的通訊設備,借黃堂的名義,要警車以二對一,阻止各採訪車的行駛,只要有五分鐘的時間就夠了。要做到這一點,應該不難。
  命令下達之後不久,我就看到,大量的警車、警方的摩托車,紛紛駛到了各採訪車之前,把我們隔了開來。我覷準時機,發動了車子,疾駛而出。
  幾乎沒有費甚麼力,就把各採訪車完全拋開去了,到了陳長青的大宅之前,天還沒有亮,靜無一人,只怕再也沒有人會料得到,大鬧機場的可疑人物,會被警方帶到了這裡來了。
  我下了車,看到黃堂先下車來,臉色大是不好,瞪了我一眼,我道:「手段如何?」
  他來到我身前,神色凝重:「我感到不對頭,我被你們擺上了神台!」
  被擺上了神台,那就是被當作祭品的意思,我吸了一口氣:「何出此言?」
  這時,白素、良辰美景和那巨人也已下車,良辰美景一躍而過高牆,在裡面開了門(溫寶裕看來不在),讓各人進去。黃堂向那巨人一指:「這人……這人……這人……」
  他連說了三次「這人」,卻難以為繼,我心中暗歎了一聲:他想到了!
  我立時向白素望去,只見白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根本不理會我和黃堂,已和那巨人向大宅走去。
  我也只好裝糊塗:「這人這麼啦?」
  堂道:「這人的日子是倒著過的,一過了今天的子夜,他就進入昨天,我們就到了明天,是不是?」
  為了使氣氛輕鬆一些,我做了一個手勢,請他先進屋子去,一面順口道:「是啊,他是這樣說,這種事古怪透頂,無法想像。」
  堂發急,大聲道:「先別進去,我愈想愈不對頭——我負責看管此人總監把這人交給了我,而過了今天,我們和這人再無相見可能,不管情形怎樣,明天我就交不出這個人來,是不是?」
  他說了之後,又大叫:「衛夫人,是不是?」
  白素在大門口站定了身子,轉過身來:「理論上是如此。」
  堂大是惱怒:「原來你早知如此!你……這不是陷害我麼?明天我要是交不出這個人來,就算總監肯放過我,傳媒界怎肯放過我!」
《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