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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辰美景哼了一聲:「很簡單,你還沒動手,他就把你的骨頭拆散了!」
  溫寶裕還想爭辯,可是他向那巨人看了看,對於良辰美景提出的這一點,他倒也不敢不認真考慮。
  我相信他本來的意思,確然是想把那巨人關起來或是綁起來甚麼的,可是他腦筋動得快,一轉念間,他就道:「誰說要把他綁起來!我的意思是,請他好好吃一頓。在食物之中——」
  我不等他說完,就喝道:「自己掌嘴!連這種下三濫的主意也想出來了!」
  溫寶裕嚷了起來:「這可能是人類科學史上,最偉大、最重要的發現。」
  白素也不以為然:「加進藥把他弄昏過去,我看並不能阻止他在時空之中倒退。別忘了,他第一次開始時空倒退,是在他死了之後的事!」
  溫寶裕怔了一怔,這才伸手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是,我想岔了,死了尚且可以倒退到昨天去,昏迷也不能解決問題!」
  我又好氣又好笑:「別企圖改變他的雙程生命了!」
  堂卻不同意:「最好可以改變,這人……是總監當眾交給我看守的,要是他不明不白消失,誰會相信他回到了昨天?」
  他在那樣說的時候,仍大有埋怨地望著我和白素,可知他始終在擔心這件事,而且嗔怪是白素向總監出的主意,把巨人交給了他。
  我已向他保證幫他說明,他仍是如此擔心,我也無法可施。
  我道:「現在我們唯一可做的是,到子夜時,大家圍著他,且看他如何消失。」
  溫寶裕道:「我要拉住他的手!」
  一眾人討論到這裡,自那巨人的身上,忽然發出了一陣很是怪異的聲響,令人人為之愕然。
  那陣聲音並非發白巨人的喉間,而是自他身體之內發出來的,聽起來,像是有一大鍋水,正在沸騰一般。
  一開始時,確然是人人愕然,但不到一秒鐘,也個個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連一直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黃堂,也有了笑容。
  因為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之中,我們的遭遇,實在太奇特了,所以成了驚弓之鳥,一有些甚麼現象發生,就立即聯想到了怪異的方面去,卻不向尋常的方向去想。
  所以,乍一聽到那巨人的身體之內,發出了聲響,就大吃一驚,不知道又有甚麼怪事發生了。
  等到定下神來,這才想起,人人的身體之中,都會發出相類似的聲響,只要他的肚子又餓了的話。
  那是飢餓造成的生理現象,所謂「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就是這種情形。只不過因為這巨人體形龐大,腹腔自然也廣闊,所以那一陣聲響,聽來特別驚人而已。
  我忙道:「他餓了,小寶,你這裡有甚麼吃的?」
  溫寶裕笑了起來:「有,大大的有。五分鐘,不,十分鐘之內送到!」
  他說著,飛奔了開去,奔到了地窖的門口,又站定:「大家都吃點東西的,有必要再在這地窖之中麼?」
  白素道:「暫時沒有必要,我們要爭取這巨人相處的每一秒鐘,可以擱一下的事,都擱一下再說。大家都上去吧!」
  溫寶裕大聲叫:「到廚房去!」
  他說著,巳衝了出去,可是他快,也不如良辰美景,兩人身形一閃,就已從溫寶裕的身邊,掠了過去。
  等到白素帶著那巨人,我和黃堂跟著,到了巨宅之中,那巨大無比的廚房之中時,桌上已經擺放了不少食物。
  這巨宅本來是陳長青的,陳長青有儲存食物的習慣,廚房連著一個很大的冷藏庫,那冷藏庫,照陳長青的說法,是「長期抗戰」式的。裡面儲藏的食物之多,簡直是匪夷所思,整頭的牛羊豬獐鹿,每一種至少有十頭以上,有生的,有煮熟了的,各種調味皆有。
  其餘雞鴨鵝等等,更是不在話了。所有食物,都經由特別的真空處理,而且,冷藏庫的溫度,陳長青特別仿照北極發現長毛象猛螞(原犬字旁加馬)的那一處的低溫,是攝氏零下五十二度。
  探險人員在那樣的低溫下,發現了一批古代長毛象——不是化石,而是在低溫下,被保持得很是完整的確體。探險人員設法剖下肉來,還很新鮮,完全可供進食。而推測時間,那批長毛象,可能是冰河時期起,就凍結在那裡的,超過五百萬年了。
  所以,陳長青以前常說,他保存的那批食物,不但在低溫之中,而且,經過真空包裝,他估計,在一千萬年之內,都可以保持新鮮。
  是不是真的可以保持新鮮一千萬年,只怕誰也無法去實踐證明了,但是,百來年是絕無問題的,而冷藏庫中的食物,至多不過二三十年而已。
  所以,當一隻烤羊,經過微波迅速處理,溫寶裕吃力地將之扛上桌來時,熱氣騰騰,肉香四溢。白素向那巨人做了一個手勢,那巨人發出了一下吼叫聲,大手伸處,將整隻羊一把抓了起來,張口就咬,也沒有見他吐甚麼骨頭,只見他腮幫子不斷鼓動,發出一連串各種古怪的聲響,轉眼之間,那羊已是剩下了一半。這樣的狼吞虎嚥法,只怕做過野人的紅綾,也要歎為觀止。
  我看著那巨人吃東西,心中有無數疑問,可是不論是甚麼問題,都要通過白素才能和他溝通,所以我向白素做了一下手勢,示意有很多問題要問。
  白素還沒有回答,黃堂又道:「我看,等他吃完了,送他進拘留所去吧!」
  我忙道:「不行,我們有幸遇到了這樣一個奇人,能和他相處的時間又不長,怎能輕易放走他!」
  堂的神情仍是遲疑,我再說服他:「和這巨人一別,不單是距離上的問題,還有時間上的問題,那是再也不會有希望重逢的了。所以,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貴無比。」
  堂皺著眉:「我竭力主張,至少在午夜之前,送他進拘留所去,不然,我會有大麻煩!」
  我一揮手:「再說好了!」
  我的態度,得到了除黃堂以外,其他人的認同,黃堂也無法可施。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都證明黃堂的憂慮,並非事出無因。而我完全沒有照顧到他的想法,那是我的不對。
  堂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一頓,其間難聽的話頗多,也不必細述(誰會詳細記下人家罵自己的話),最後,他以極其憤慨的語氣道:「衛斯理,你這個人,一貫自以為是,所以也自私無比。為了你一己的好奇,不理他人死活,自說自話,莫此為甚,我認識你這種人,算是我倒了十七八代的楣!」
  我有生以來,還真未曾挨過他人如此的痛罵,但這次錯在自己,我除了苦笑以應之外,沒有別的可做。
  堂罵完,拂袖而去,後來又生出許多事來,但那已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當下,不但是我,溫寶裕也在迅速地利用一具小型錄音機,把他想要問的問題記下來。
  那巨人一直在埋頭痛吃,雙手起落如飛,兩顎運動不絕,咀嚼之聲,如同萬馬奔騰一般。最令人駭然的是,竟可以看著他的腹部,漸漸鼓起,直到吃到了看來像懷孕五六個月的孕婦時,他才撫著肚子,一連打了十來個飽嗝,又吞了一大塊豬肉,這才吁了一口氣,不再進食。
《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