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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揮手:「所以,千萬別相信任何自傳,沒有一本自傳所記的全是實話,只有可能,全是謊話。」
白老大停了一會,才道:「他說,後來則於這兩人實在太怪,他才動了殺機,他一直握刀在手,就用他擁有的黃金去引誘他們……」
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絮絮不休地訴說著他曾經擁有的金塊,其中最大的一塊,足有三斤多重,有拳頭大小,聽的人,也都笑他,因為他現在正在乞食。
而那兩個「怪神仙」卻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一直倒退著向後退開去,手中那個會閃光的眼睛,也一直對著他。
那兩個「怪神仙」一直退著,已退到了神牙台的邊緣,眼看他們再後退一步,就要跌下去了,而就在那一剎間,這兩個「怪神仙」突然不見了。
「由於兩個人突然不見,他才想到他們不是人,是神仙,神仙才救了他,他卻起了歹意。他說,這時候他心中驚恐莫名,以為自己再也活不成了,所以才揮著刀,大叫大嚷了一會,像瘋子一樣──他說的情形,和片子上所看到的一樣。後來,他覺出神仙替他上的藥十分好,斷腿處的疼痛,居然可以忍受,他咬著牙,爬過去,把自己的兩截斷腿,摟在懷中,滾下了石台。
「他多年以來,第一次拋開了他的那柄利刃,他知道,能活下來已經算是神仙打救了,那柄多年和他寸步不離的利刃,對他今後的生活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他爬到了江邊,費盡辛苦,搬開了鵝卵石,把他一雙斷腿,埋了起來,就昏了過去。
「當他再醒過來時,有人經過,他哀懇人把他帶回外幫的地盤去,他回到了外幫地盤之後的遭遇,就沒有什麼可以再說的了。」
白老大一口氣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白素道:「當時那兩個……神仙替他施行的是『緊札法』,會引致他膝蓋以下部分的壞死,他沒有說曾再進行的切除手術?」
白老大搖頭:「他沒有說話,想必是進行過的,我見他坐在有輪子的板上的時候……像是齊膝斷去的。士法截肢,在利刃將殘肢切下來之後,要用燒紅的鐵去烙切口,使切口得到消毒,不致發炎,那種痛楚,要能熬過來,也等於是再世為人了。」
白素意猶未盡:「他只說了那些?」
白老大道:「只有那些,除此之外,他就沒口稱讚張拾來的刀法如何出神入化,他這樣說,只怕是討好哥老會哥兒們的成分居多,因為每當他說到這處時,給他的賜捨也特別多。」
白老大笑了一下:「我那時年輕氣盛,聽了張拾來有這樣的能耐,頗想和他較量一下。問起,這才知道張拾來已神秘失蹤──哥老會看來向我隱瞞了張拾來殺死老龍頭的事實,因為後來我對這人發生了興趣,多方向人打聽他的事跡,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一點。」
我道:「自然,這是極隱晦的事,知道的人不會多,也不會對人提起。」
白老大這時想起來,還有點幸然:「格老子,那時他們可口口聲聲,把我當自己人。」
我哈哈笑了起來。
白老大沒有理由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口口聲聲說你是自己人,心裡一定不把你當作自己人,只不過是想你以為他把你當自己人而已。真正的自己人,雙方心中全明白,根本不必放在口上,這是千方不易的處世之道,白老大怎會不明白?
果然,白老大隨即失笑:「我打聽到的張拾來的事,也不算太多。」
我道:「最神秘的是那兩個一男一女『怪神仙』,照斷腿人所說的故事看來,他們像是現代人,會不會恰好有什麼西方的探險團,經過那裡,救了那斷腿人?」
白老大點頭:「有這個可能,可是把這一節,在片子中,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來,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