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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地道:「那麼,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誰?」
然而,那傢伙卻仍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道:「衛先生,我知道你明天要有遠行,是為一個人去做一件事情的。」
我本來,又已經要順手放下電話來的了,可是一聽得對方那樣講,我就陡地呆了一呆!
我要遠行,我要去為一個人做一件事情,這樁事,可以說除了我和陶啟泉之外,決計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我曾與陶啟泉叮囑過,叫他千萬別向人提起,看陶啟泉對這件事,看得如此嚴重,他也決不會貿然向人提起來的,那麼,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和陶啟泉分手,只不過幾小時,為甚麼已有人知道這件事了呢?
我呆住了不出聲,對方也不出聲,過了好久,我才道:「你知道了,那又怎麼樣?」
對方道:「還是那句話,衛先生,為你自己著想,你最好和我見一次面。」
我冷笑:「這算是威脅麼?我看不出在這件事上,有甚麼人可以威脅我!」
那人道:「旁人自然不能,但是我能夠,衛先生,你要去的地方,正是派我到這裡來工作的地方!」
那人的話,說得實在是再明白也沒有了!
而在那一剎間,我整個人都幾乎跳了起來。這件事不但傳了出去,而且連對方的特務也知道了,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那人道:「怎麼樣,請你來一次,請相信,完全是善意的會面。」
我考慮了一下,這件事,既然讓對方的人知道了,看來,我不去和那傢伙會面,是不行的。雖然,對方仍然沒有甚麼地方可以要脅我的,但是,卻對我的計劃,有著致命的打擊!
我本來是根本不準備去的,只要可以瞞得過陶啟泉就行了!
然而,在對方已經知道我了答應過陶啟泉之後,我已無法瞞得過陶啟泉了,當我想欺騙陶啟泉的時候,對方一定會提出大量的反證,證明我根本不曾到過他的家鄉!
能騙得過陶啟泉而騙他,是一回事,根本騙不過他,還要去騙他,那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該死的,他媽的陶啟泉,竟將我要他別告訴人的消息,洩漏了出去,我猜想得不錯,在陶啟泉的身邊,一定有已受敵方收買的人。
我笑了好久,對方有耐心地等著我,直到我又出聲道:「好,我們在哪裡見面?」
那人道:「你知道玉蘭夜總會?」
我幾乎叫了起來:「在夜總會,那種吵鬧不堪的地方?」
那人笑了起來:「在那種地方最好,正因為吵,所以就算你提高了聲音來說話,也不會被旁人聽到,我們半小時之後見。」
我道:「你是甚麼樣的,我不認識你!」
「別擔心這個。」那人說:「我認識你就行了。」他已掛斷了電話,我慢慢地放下電話,換了衣服,駕車出門。
當我走進玉蘭夜總會的時候,一個皮膚已經起皺,粉也掩不住的中年婦人,正在台上嗲聲嗲氣地唱著歌,真叫人反胃。
我在門口站著,一個侍者,向我走了過來,問道:「衛先生?」
我點了點頭,那侍者向一個角落指了指:「你的朋友早來了,在那邊。」
我循著侍者所指,向前望去,只見在一張小圓桌旁,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向我招著手。
在夜總會的燈光下,我自然無法看清他是甚麼樣的一個人,我只可以看到,他的個子相當高,我向他走了過去,來到了他的面前,我不禁愣然。
他不能說是我的熟人,但是這次見面,倒至少是第五次了,這個人,可以說是一個報人,他和筆鋒很銳利,文采斐然,儘管由於觀點的不同,但是他的文章,倒也是屬於可以令人欣賞的那一類。
真想不到,今天約我來與他見面的會是他,這種行動,在他們這一行來說,叫作「暴露身份」,那是犯大忌的,所以我才感到驚愕!
那人──我姑且稱他為孟先生──顯然也看出了我的驚愕,他道:「怎樣,想不到吧!」我坐了下來,他也坐下,我第一句話,就老實不客氣地道:「你為甚麼向我暴露身份?」
孟先生笑了笑:「第一、上頭認為,由我來約你見面,可以談得融洽些,因為我們以前曾見過,而且,大家都是知識分子;第二、我過兩天就要調回去了,短期內不會再出來,也就無所謂暴露不暴露了。」
我「哼」地一聲:「原來是那樣,請問,有甚麼事,爽快地說!」
孟先生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見你,只有一句話:不要到陶啟泉的家鄉去!」
我這時,實在忍不住了,我「哈哈」地大笑起來,我笑得十分大聲,以致很多人都向我望了過來,可是我仍然不加理會。
孟先生多少有點狼狽,他忙道:「你笑甚麼?」
我道:「怎麼不好笑,你怕甚麼?你怕我去了,你們會鬥不過陶啟泉?你們也相信風水?」
孟先生也笑了起來:「我們是唯物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