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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現在全世界的科學,已經如此昌明,卻還有的地方,拚命在宣偉神跡,在宣傳巫跡而又將一個活著的糟老頭子,當著神,當著巫。
  這一切,全是為了什麼?難道那是人的本性麼?如果那一切全是人的本性,那麼,人又是為什麼活著?因為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是為了使人好好地活下去,而是要使人在極大的痛苦中死亡!
  但如果承認了那一切瘋狂,全都不是人類的本性,而這位瘋狂,卻又是實際的存在,發生在我們的周圍,那又是什麼所造成的呢?
  在那麼遠的距離之外,有一艘太空船,主宰那太空船的人,已有方法控制一部份地球人的腦電波,驅使他們去做違反人類本性的事,聽起來實在有點匪夷所思,又如何解釋呢?
  我和白素兩人,好一會沒有出聲,我們只是不時對望一下,我們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我們兩人的心情,卻全是一樣的。
  那就是,我們明白,地球人的發展,已經到了盡頭,在暴力、動亂、瘋狂、神巫橫行愚昧和殘殺之下,地球人還能有什麼進步?
  雖然,地球人還不是全部那樣,但是有什麼用,一個像丁阿毛那樣,從來也未曾受過教育的小流氓,就可以槍殺像章達那樣,對人類可以有巨大貢獻的學者!
  而如果像丁阿毛那樣的人,手中不幸有著權力的話,那麼,更可以輕而易舉地使成千成萬對人類可以有重大貢獻的人死去!
  我和白素,都看到了人類前途的黯淡,是以我們的心頭,都位是壓著一塊大石一樣。
  過了好久,我才問道:「他們那樣做,目的是為了什麼,你知道麼?」
  那人一直低著頭,直到我這時問他,他才又抬起了頭來,道:「我曾經問過。他們說,地球人的科學如果再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發現他們的存在,他們的目的,就是不要地球人發現他們。」
  我苦笑了一下,因為如果這是他們的目的,那麼他們將會輕而易舉,達到這個目的。
  而我的心中,一點也沒有慶幸的感覺,因為我絕不以為那比他們毀滅所有地球人好多少,因為照現在的那種情形發展下去,整個地球上,根本沒有一塊安樂的土地,可以供給人們居住!
  到處全是戰爭,到處全是暴力,那會令得地球人在極度的痛苦之中,苟延殘喘下去。
  在那一剎間,我倒希望我自己是屬於腦電波能受他們控制的那一類,那麼,在渾噩之中,或者我還不會覺得有什麼痛苦。
  但是現在,顯然我不是屬於那一類的。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站了起來。
  我一站起,白素也站了起來,我們不再理會那人,我們將手中的槍遠遠拋了開去,然後,我們手拉著手,離開了那房間。
  我們在黑暗中走著,一直向前走著,我們根本不知道該到何處去,我們也不想到何處去,只是不斷地走著,直到我們突然之間,發現無法再前進了,我們才一起站定。
  在我們的面前,是一幅高大的牆,那幅高大的牆,在一個死巷的末端,我們站著,呆呆地望著那堵牆,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在那些時間中,我和白素兩個人,像是在生存在另一個世界中一樣,在我們的心中,有一種十分迷幻的感覺,彷彿一切全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一條又黑又窄的巷子,巷子的一端,就是盡頭。
  一直到有兩個警員走近我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我們時,我們才回到了現實世界來,我們轉過身,走出了那巷子,在天色將明時,我們回到了家中。
  我們沒有再見到兩個人,我想,我們再也見不到他們兩個人了。
  因為在第三天,我們在晚報上看到了「豪華住宅神秘爆炸」的新聞,發生爆炸的,正是前三天晚上下我們曾到過的地方。
  那兩個人,自然因洩露秘密,而受到了懲罰。
  而我們,怎麼辦呢?
  尾聲
  在那以後的日子中,我們總以為一定會懷著一種十分恐懼的心理生活下去,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了一個那麼可怕的秘密,我們已知道人類是在漸漸趨向末日,有越來越多人,不受自已的控制。
  可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竟並沒有那樣的心倩,而只不過感到了一片茫然,而且,那種茫然之感,不必多久,也就消失了。
  我想,那是因為人的觀念,不但受囿於空間,很難超出地球的範圍,總是以地球上的情形,去推論其它星球,無法想像別的星球之上的生命,是什麼樣的形態,和有著什麼的能力。同時,人的觀念,也受囿於時間,雖然明白了人類不是在向前發展,而是一步一步在走向死胡同,但因為那種「前進」,是十分緩慢,不是一下子到來的,當結果出現之際,已遠在我們的生命年齡之外了,所以,也就不那麼關切了。那是我找出來的原因,但是我卻未曾提出來跟任何人討論過,甚至白素。
  因為我再也不想提起這件事來,這樣的事,甚至連想也不必去想它,那才能使人在渾渾噩噩之中,渡完自己的生命。因為那絕不是想上一想,就可以有法子挽救的事,那是無法挽救的。
  我們還是別想應該怎麼辦的好!
《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