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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這樣的日子不好過
  花五的胖臉煞白,可是神情卻憊賴無比,分明擺出了一副任你如何折磨,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神態。
  曹金福武學造詣高,一出手就佔了上風,但是他卻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制住了花五,看到了花五這種樣子,反倒不知如何才好了。
  白老大皺著眉,向曹金福揮了揮手,曹金福無可奈何,只好鬆開了手,粗聲粗氣地呼吸著,退開了一步,沉聲道:「你偷走的那盒子,和我的血海深仇有關,你不拿出來,我決不會放過你!」
  那盒子和曹金福的「血海深仇」,確然大有關係。但由於事情實在太複雜神秘,有的究竟是甚麼關係,卻是誰也說不上來。
  誰知道花五一聽,雙眼一翻,竟然一指紅綾:「這小姑娘項間所掛的環,就是昔年崔三娘的催命環,和你的血海深仇,更有莫大的關係!」
  他這話一出口,幾乎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各人吃驚的理由不同,但都有吃驚的理由。
  最吃驚的自然是曹金福了!
  剛才,紅綾無意之中,在把玩那環時,曹金福已基於直覺,盯著她看,神情大是怪異。這時,他陡然張大了口,但是卻沒有發出聲響,雙眼睜得極大,望向紅綾,神情複雜之至。
  好個紅綾,她是立刻就有了反應的,但是為了記述一下其餘人聽了花五的話之後的情形,所以擱一擱再說。
  我和白素的反應相同,心中怒罵花五卑鄙,竟然企圖挑撥青年人之間的感情,白老大在剎那間,有憤怒的神情,想法多半和我們一樣。
  溫寶裕「啊」地一聲,顯然是他對「催命環」這東西,感到了極度的興趣。而祖天開則在震動了一下之後,長長地歎了一聲,那是想起了往事之後,必然產生的感慨!
  好了,現在說紅綾的反應,紅綾的反應快絕,曹金福的眼光還沒有射向她,她已經把那環取了出來,連鏈子和那塊琥珀一起,向曹金福遞了過去。
  曹金福怔了一怔,立即伸出大手,接了過來,再望向紅綾的眼光,也就充滿了感激。
  紅綾的反應,如此自然又如此之快,流露了她的真誠,很簡單的動作,但是卻比千言萬語更令人明白——最明白的當然是曹金福,他知道紅綾向他表示,只要事情和她的血海深仇有關,她都會毫不猶豫,全力支持。
  白老大看到了這樣的情形,怒容頓消,哈哈一笑,伸手在花五的頭上,極快地拍了一下:「老五,枉作小人了啊,哈哈!」
  花五的反應也很怪,他固然很是尷尬,可是更多垂涎欲滴的貪婪,竟至於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
  看這情形,分明是他極想得到那環!
  這令我心中一動:是不是花五已掌握到了甚麼秘密,知道環和盒如果配在一起,可以起到甚麼特殊的作用?
  當時,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略點了點頭,表示她也有同樣的想法。
  這時,曹金福在把那環和琥珀,一起在手中緊捏了片刻之後,已攤開手來,把東西還給了紅綾。紅綾也沒有客氣,就收了回來,再掛在項間。
  她和曹金福之間並沒有推來推去,要對方收下,這正合我心意,也表示了兩人之間,無分彼此的融洽。
  我叫了她一聲:「小心了,有人眼紅得很,只怕又會下手偷!」
  紅綾大笑:「好,只管來!」
  花五神情木然,像是根本不知道我是在說他。
  經過了這一番小波折,白素又問:「你的條件是甚麼,請說:」
  白素為人溫文,在這樣情形下,她對花五說話,仍然很是客氣。
  花五吸了一口氣:「先要知道,誰有這勇氣去經歷靈魂離體?」
  他這句話一出口,又令得各人都怔了一怔。
  首先,我看到曹金福張大了口,可是那一個「我」字,卻未聞他吐出口來。他立時解釋:「我不是不敢,只是大仇未報,我可不想變成了孤魂野鬼!」
  靈魂離體之後,可能回不了身子,曹金福的顧慮,很有道理,他倒也不是一味衝動的。
  白老大接著道:「我!」
  白素大聲道:「爹,為甚麼是你?」
  白老大呵呵笑:「我最老,離鬼途也最近,就算回不來,又怕甚麼?」
  他說到「就算回不來」之際,伸手拍著自己的胸口,豪氣干雲。
  白素沒有叫白老大別去,我已搶著道:「我去。我曾到過陰間。」
  白素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一個極佳的人選。」
  各人都很奇怪,不知白素會推薦甚麼人,去經歷那麼危險的事。因之各人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我相信我是最早把視線投向白素的人,所以我首先看到了一個十分奇特的景象。
  我看到的是,白素在一說出了那句話之後,竟然現出了一絲後悔的神情,像是剛才那句話,是她未曾經過深思熟慮,衝口而出的!
  這種情形,若是發生在我的身上,那絕不足為奇,而且經常如此。可是白素鎮定、冷靜,絕少有一時衝動而說話的情形!
  是以,我自然而然,揚了揚眉,恰好在這時,白素也向我望來。
  我和白素之間,幾乎已到了「心靈相通」的地步,隨便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可以知這對方想傳送的是甚麼訊息。所以白素一看到揚眉,就立刻可以如道我在問她:何以如此?
《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