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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叫,一面已轉過身來。
白老大冷冷地道:「戰場上有一句術語,叫『繳械不死』!」
花五又呆了片刻,白老大恩威並施:「有了好處,決不會少了你的一份,你沒聽黃老四說嗎?我們全老了,要勘破生死的奧秘,非得借助陰間的寶物不可!」
花五歎了一聲:「不是我自私,挾寶自重,實在是人心難測,如今有了老大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花五的這幾句話,人人都聽得懂是甚麼意思,只有紅綾,她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十分奇訝:「何以有了老大的這句話,你就放心了!」
花五再歎一聲:「小姑娘,你不知道人心有多壞!」
紅綾更是大大不以為然,大搖其頭:「你胡說!爸爸很好,媽媽很好,媽媽的爸爸很好,曹大哥很好,小寶很好,人人都很好,只有你一個……」
她猶豫了一下,倒也沒有說花五不好,只是做了一個古里古怪的鬼臉,隨即向我望來,徵詢我的意見,她是不是說得對。
我樂得「呵呵」大笑:「說得好!孩子,世上有好人有壞人,但總是好人多,像我們這裡那麼多人,就只有一個是壞人!」
我說著,把嘴向花五呶了呶,也做了一個和她剛才一樣的怪臉,紅綾也笑起來。花五在我們的嘲弄之下,尷尬之至,他大聲抗辯:「像三老太婆,一見面就把她那失了效催命環給了你,小姑娘,她老人家可也沒安了甚麼好心,你知道麼?」
紅綾呆了一呆,伸手隔著衣服,捏住了那環,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別說是紅綾,連我也答不上來。非但是我,只怕連白老大也莫名其妙——當晚白老大就曾自言自語:崔三娘為甚麼對我外孫女那麼好?
本來,已單等花五取那盒子出來的了,可是卻又橫生出了一些枝節來,一時之間,果然沒有人知道崔三娘把那環給了紅綾安的是甚麼心。
花五總算挽回了一些面子,他提高了聲音:「這老賊婆深謀遠慮,工於心計,她一見白老大的外孫女,就把那環給她,第一是嫁禍!」
白老大冷笑:「何禍之有?」
花五「哼」了一聲:「當年死在這環手下的人,都有後代,雖然事隔多年,不過上代的仇恨,不會忘記!」
這一句話,大大打入曹金福的心坎,他立時道:「是,上代的仇,不會忘記,也不能忘記!」
花五一揚眉:「小朋友,你和這環,也有點過節吧?」
曹金福聲音宏亮激奮,每一個字,都如同打響了一個旱雷,可是他所說的話,卻條理分明之至:「是,我和曾用這環的人有血海深仇!但那人是陰差,不是崔三娘,更不是紅綾姑娘!」
我和白素齊聲喝采:「好!」
花五「嗯」了一聲:「小朋友你是明白人,但難保有糊塗人,會把賬算在小姑娘身上!」
白老大霸氣豪義老而更甚,他曾說過,但從來也不屑解釋誤會,所以一聽花五這樣說,他一聲長笑:「就讓它算在小姑娘的身上好了!」
我心中吃了一驚,因為「把賬算在小姑娘身上」這種情形。雖然發生的可能性極少,但也不應該不由分說,就任由發生。
但這時,我自然沒有道理去替白老大的豪興打折口。紅綾很有興趣地問:「第二點呢?」
花五道:「她早知那環,和一蘋盒子配合,曾經要求我替她留意,那是在環已失去了奪命的功能之後的事。她來找我的理由,是由於金取幫精於竊盜,對天下寶物的來龍去脈,知之甚詳的緣故。」
花五的這一番話一出口,各人都靜了一靜,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紅綾先提出了問題:「那和她第二點不安好心,又有甚麼關係?」
花五一揚手:「當年品酒大會,鼎鼎大名的衛斯理,眼睜睜地失去了陰間寶盒一事,江湖上早已人盡皆知!」
花互不愧是一個厲害腳色,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仍然不肯放過機會,一有可能,就損了我幾句。
我悶哼一聲:「說得是,只因為那賊的手段太高!」
花五一點不以我稱他為「賊」而生氣,反倒笑嘻嘻地道:「過獎了!」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花五是金取幫的高手,金取幫擺明車馬,以盜竊為宗旨,我罵他一聲賊,他怎麼會生氣!
花五接著道:「江湖上也知道,衛斯理雖然失去了那盒子,但遲早會追得回來的!「
他才損了我一句,這時又捧了我一句,我沒有去理睬他,他再分析崔三娘的用意:「所以,崔三娘一見紅綾是衛斯理的女兒,就以環相贈。她的意思是:盒既然遲早到衛斯理之手,那麼,環盒合一的機會也就極高:「
紅綾仍然不明:「那怎算不安好心?」
紅綾的問題,也是各人心中的疑問,花五立時有了令人心驚的回答:「誰知道環、盒合一之後,會有甚麼事發生?說不定那環在盒中取得了力量,又有了收魂奪命之功效,那麼,衛斯理的全家,都要遭殃!」
花五的話,聽來駭人之至,可是卻也不能說是全然危言聳聽,因為有太多不可測,不可知的因素在,他的推測,自然也是在一片迷霧之中有可能出現的情形之一!
一時之間,各人都靜了下來,過了大約有七八秒鐘,白老大才道:「你把那盒子拿出來吧!」
多半是有了白老大剛才在言語上的保證,所以這一次,白老大一說,花五立即高聲答應,動作俐落之至,只見他轉過了身去,背對著眾人,也未見他雙手有其麼動作,但轉過身來時,雙手已捧著那蘋盒子。
自當年品酒會上一見,直到今天,我總算才又和這盒子重逢。而曹金福當日,雖然也在品酒會上,可是他卻因不勝酒力睡著了,所以並沒有見過這從陰間來的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