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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連響了三下,槍聲就在我的身後響起。三下槍聲過後,「亞昆」倒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下,雙手鬆開,他抱著的那塊大石,也自他的懷中滾了出來。
  我循著槍聲望去,傑克中校握著槍,槍口還在冒著煙。我再轉頭向「亞昆」望去,「亞昆」的胸口中了兩槍,頸際中了一槍,當然死了!
  我雙手用力在地上按著,慢慢地站了起來。
  「亞昆」雖然死了,但是「亞昆」剛才的凶相,卻還令得所有人呆立在原來的地方,根本沒有人移動。在我站了起來,踉蹌向前走出了兩步之後,傑克中校才向我奔了過來:「你沒有事?」
  我現出了一個苦笑來:「中校,多謝你救了我,多謝你。」
  傑克中校也苦笑著:「你看,我必須將他射死,我只好連發三槍,如果我只將他射傷,一樣救不了你,你當然明白。」
  我抹著額上的汗:「當然,我明白,他的來勢如此猛,而根本沒有躲避的可能!」
  傑克道:「可是……他卻死了,我們沒有照計劃將他活擒。」
  「我們的計劃……」我苦笑著再也說不下去。
  因為我們的計劃,只不過是紙上談兵,一和「亞昆」接觸,完全被打亂,從「亞昆」自樹上跳了下來之後,一切的變化,全是如此之迅雷不及掩耳,我們的計劃,一點用處也派不上!
  我望著「亞昆」的屍體,心中感到難以形容的沉重,我慢慢地轉過身,慢慢地向前走去,傑克在我的身後叫我:「衛斯理,你為甚麼走?」
  我苦笑著:「我為甚麼還不走?」
  傑克來到了我的背後:「是的,我用了槍,是我將他打死的,但是我應該怎麼辦?難道我不應該將他打死,應該讓他將你打死?」
  我在一剎那間,只覺得無比的疲倦,而且,在這個問題上,實在無法和傑克爭論。
  所以,我只是苦笑:「傑克,我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真的,請相信我,我只不過感到心中不舒服而已,我想你心中一定有同樣感覺?」
  傑克點著頭:「是的,我知道你並不怪我,可是我,唉,我們失敗了。」
  「未必,『亞昆』的屍體,應該小心存起來,請有關方面的專家來解剖,別忘記檢查『亞昆』的屍體之際,通知我一聲!」
  傑克點頭答應著,他不再攔阻我,我腳步沉重地進了車子,駕車回去,一切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第二天上午,我得到了傑克的通知,趕到了一所規模宏大的醫院的剖驗室之中,我和幾個警方的高級人員,全是高處向下看著,和我們坐在一起的還有好幾個腦科專家和生物學家。
  三名專家在手術床上從事剖驗工作,其中的一個將「亞昆」的頭頂上的螺絲弄開,將那塊塑膠板移了開來。
  我的估計不錯,裴達教授之所以要在「亞昆」頭頂上加上螺絲,是因為便於觀察他腦部的情形,因為那塊塑膠板一移開,就看到了「亞昆」的整個腦。
  也就在那時,那三個從事剖驗工作的專家,一齊抬起頭來。他們中有兩個,不及拉下口罩,便叫了起來:「天,那不是人腦!」
  是的,那不是人腦,那是一副人猿的腦,連我這個對生物學只有膚淺認識的人,也可以分別出人腦和猿腦的不同,在「亞昆」的腦殼中,是一副猿腦!
  甚麼是「合成計劃」,真相大白了:裴達教授的確進行了一項人類史無前例的工作。
  他成功地進行了人類第一次腦移植的手術!
  他將一副猿腦,植進了「亞昆」的腦殼中,代替了他原來的白癡腦子!
  但是,結果卻使「亞昆」成了一個半人半猿的怪物,發生了那樣的慘劇,那就是裴達教授所絕料不到的了。
  事後,我和進行剖驗工作的一位專家談起裴達教授的工作來。
  他說:「那是極偉大的工作,如果人類純熟地掌握了腦移植的方法,那麼,在某種情形下而言,人不會死,沒有死亡。我們都知道中國的偉人孫中山死於肝癌,如果那時有腦移植的手術,那就可將他的腦子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人類的一切行動都是由腦來主宰的,那麼他也就仍活在世上了。」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有這可能?」
  他答道:「有的,事實上裴達教授已做到了這一點,他的手術十分成功,以致令得猿的性格也進入了亞昆的體內。他克服了許多困難,可惜他實驗筆記全不見了。但一定會有人再做同樣的事。人不會死,知識不會消失,那是何等樣的成就!」
  如果有那樣的一天,那自然是極偉大的成就。
  但是,裴達教授不是取得了成就了麼,為甚麼他的結果又如此悲慘?我迷惑了!
  (全文完)
《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