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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為了不想射殺自己,只要不扳下槍機就可以,何必要勞動左手去推開右手?
  多幾個問題,就發現這樣的說法不能成立。
  紅綾在說了之後,看到我和白素的神情,知道我們並不以她的說法為然,她做了一個鬼臉,沒有再說下去──這時候如果有溫寶裕在場,情形可能不同,溫寶裕的思考方式和紅綾差不多,他們會比較合拍,可以有所發揮。
  雖然我對那匪徒的左手沒有完成的動作無法有任何設想,可是也覺得在這樣情形下,他的左手行動很古怪,一定有他的目的,只不過我們難以瞭解。同時我也很佩服大胖子費南度的觀察力,他注意到了匪徒左手可疑的動作,要是我,只怕就算看很多遍,都會忽略過去。
  可是接下來他對紅綾這種說法的反應,我卻不敢恭維。
  他對紅綾的話,反應強烈之極,身子搖晃,衝到了紅綾的面前,抓住了紅綾的手,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忽然見到了親人一樣,臉上的肥肉居然也能有使人明白的興奮表情,口中連聲道:「你這樣想!你也這樣想!」
  然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一副「人生得一知己就死而無憾」的神氣。
  他的這種反應,反倒令得紅綾十分尷尬。因為紅綾在我和白素顯然並不同意她的說法之後,已經立刻感到自己的說法是一種想到就說的「衝口而出」,再想一想,就明白這種說法難以成立。
  可是就在她自己感到自己的說法難以成立時,費南度卻用這種熱情無比的方式,向她表示認同,真叫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
  費南度顯然興奮過度,完全沒有留意到紅綾古古怪怪的尷尬神情,繼續道:「我在發現他的左手有異常的動作之後,立刻就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再想下去,卻有一百個理由推翻這種想法,使我自己也不同意自己的設想,難得你也這樣想,這說明這個設想並不是完全不能成立!」
  紅綾苦笑:「不過……不過……現在我想這種設想,好像沒有成立的可能!」
  費南度後退了一步,歎了一口氣,雙手揮動,像是想說甚麼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我看到了這種情形,只感到好笑和不耐煩──兩個匪徒死了,還有一個會怎樣,我心急想知道,而費南度卻看來還想在這個不可能的問題上糾纏不清。
  我正想要他廢話少說,白素卻已經道:「費南度先生,在我們這裡,再不可能的設想都可以拿出來討論,任何話都可以說,請不必有顧忌。」
  白素的話給了費南度很大的鼓勵,可是他在開口說話的時候,神情還是古怪之極,看來連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自己要說的話。
  他遲遲疑疑地道:「我的話……聽起來會很矛盾……雖然我已經推翻了這個想法,可是我還是覺得這個想法是對的!」
  我想開口,可是被白素瞪了我一眼,把我要說的話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以致我的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咕咕」的聲響。本來我想毫不保留地斥責費南度,說他的話豈止矛盾而已,簡直就是狗屁不通!
  白素在把我要說的話阻止之後,很耐心的問:「為甚麼會產生這種矛盾的想法呢?」
  費南度吞了一口口水,還是很遲疑:「我只是感到這樣窮凶極惡的匪徒,絕沒有任何理由自殺──」
  他說到這裡,我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別以為我只是習慣於否定他人的設想,事實上我可以捕捉到他人設想中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而加以肯定。在我否定的時候,只是我還沒有抓到這微小的可能性之故。
  像這時候,費南度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那樣的匪徒不可能自殺,費南度就以為匪徒開槍的時候身不由主,所以左手才會去推開右手,企圖阻止。
  這就是所謂「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至少我就立刻可以作出以下的幾個假設。
  假設之一:在匪徒要向經理開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隱形人把他的左手臂彎了過來,使匪徒本來想殺人變成了自殺。之所以設想為隱形人,是因為在錄影帶上看來,匪徒的身旁根本沒有人。我們看起來沒有人,客觀地說不等於真正的沒有人,不能抹殺有隱形人存在的可能。
  假設之二:在匪徒要開槍的時候,他的左手臂忽然「獨立」,雖然實際上沒有脫離他的身體,可是在行動上卻不聽指揮,於是不去射殺經理,反而射殺了他。
  (至於匪徒的左手臂為甚麼忽然會「獨立」,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我的假設只根據那匪徒絕不可能自殺而來。)
  假設之三:這個假設是中國化,來自武俠小說的靈感。武俠小說中常有一種武功,稱為「隔空打穴」,說不定那時候在遠距離之外有一個高手,用「內家真氣」打中了那匪徒左手臂上的不知道甚麼穴道,使得匪徒的左手臂有了異常的動作。
  等等……等等……
  不管這類假設是不是真有可能的事實,但至少不是「絕無可能」,而匪徒自殺是「絕無可能」,所以這類假設無論聽起來多麼滑稽和荒謬,總比匪徒是自殺來得合理──至少不能完全否定有存在的可能。
《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