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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白素也不是完全沒有和我聯絡,她至少通過鷹群向我傳遞信息,只不過那些普通的鷹,認錯了人,把金維當成了我,帶到了雞場。金維在雞場進入幻境,見到了紅綾——當時如果換成了進入幻境的是我,事態以後的發展,就可能完全不同。
溫寶裕用最簡單的方法,去了我心中很多焦慮,我鬆了一口氣:
「我看可以雙管齊下,你去找你的裝置,我繼續嘗試集中精神——金維曾經用這個方法進入幻境,我也應該可以做得到。」
溫寶裕很高興:「我請了一個助手,過兩天就到。」
我不禁大皺眉頭:「我不想有不相關的人來打擾!」
溫寶裕笑得有點鬼頭鬼腦,道:「並非不相關的人,此人一到,對事情大有幫助。」
我看他的神態,已經知道他約了什麼人,哼了一聲:「無非是降頭大師,我看不會有什麼幫助。」
溫寶裕當然是約了藍絲——他準備長期在雞場陪我,難耐寂寞,找藍絲來作伴,理所當然。
溫寶裕笑道:「降頭大師的感覺十分靈敏,和各種神秘力量接觸的本領也遠在普通人之上,她有可能一下子就能夠進入幻境,而且像上次金維把你帶進幻境一樣,把我們都帶進去!」
溫寶裕這種說法,也很難反駁——這是溫寶裕說話的特點:就算不同意,可是一時之間也不容易反駁他。
我當然不會反對藍絲的到來,事實上,降頭術和我現在的處境同樣神秘,或許藍絲的來到,對事情可以有幫助。
藍絲在第三天來到雞場,溫寶裕顯然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了她,所以她一到就對我說:「在降頭術中,有一種極高境界的術法,可以使人作夢,情形和你的經歷——進入幻境很類似。」
在一籌莫展的情形下,忽然聽得藍絲這麼說,不禁精神為之一振,忙道:「說來聽聽!」
藍絲吸了一口氣,先道:「這種術法我雖然知道法門,可是從來沒有施展過。」
我道:「你先把這種術法的內容介紹一下。」
我之所以一下子就接受了降頭術之中有這樣的一種,理由很簡單。因為「可以使人作夢」並不是十分複雜的事情,高級的催眠術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當然我希望藍絲所說的那種術法,內容要豐富得多,不然對事情並沒有幫助。
藍絲點了點頭:「很多情形之下,人想做的事情,在現實中無法做得到,這種術法就可以使人在作夢的情形下做到。」
藍絲說得很籠統,我雖然可以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希望瞭解得更具體一些。
我還沒有開口,溫寶裕已經代我道:「試舉例以說明之。」
藍絲道:「譬如說,有人想做皇帝,在現實中沒有可能;使他作夢,在夢中他就可以做皇帝了。」
藍絲說得十分認真,可是我卻有極度的荒謬之感——我忽然想到的是許多在作皇帝夢的傢伙,他們所追求的實在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就算是真正的皇帝,又何嘗不是一場夢?)
而溫寶裕已經先叫了起來:「啊,高級的催眠術!」
藍絲瞪了他一眼:「不是催眠術——至少和催眠術不同,作夢的人,在感覺上和真的一樣,一樣的程度就如同表姐夫所形容的進入幻境。」
藍絲特別強調「和進入幻境一樣」,我感到很懷疑。溫寶裕顯然同樣感到懷疑,他只是望著藍絲,用他的眼光表示他心中的疑惑。藍絲緩緩地道:「我自己未曾親身經歷過,可是和曾經經歷過的人接觸過,他們都說根本不相信那段經歷是『作夢』,而把它當作是真正的經歷,就像我們回憶過去的事情一樣——同樣再也抓不住,可是卻成為記憶。」
溫寶裕壓低了聲音:「高級的催眠術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藍絲不理會溫寶裕,向我看來。老實說,我同意溫寶裕的看法——認為這一類降頭術其實就是催眠術。
不過看藍絲的情形,像是完全不同意。為了要她更詳細地說明其中情形,所以我暫時不置可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只是請她繼續說下去。
同時我的思緒又開始紊亂——由剛才藍絲的話所引起。
藍絲提到了人的經歷變成記憶。
記憶是十分奇妙的一種現象,正如藍絲所說,完全抓不住,只不過自己知道曾經有過這樣的一段經歷而已。
而人有種種的記憶,當然全是腦部細胞活動所起的作用。一旦有關處理記憶的細胞停止活動,記憶也就隨之消失——對這個人來說,就等於過去的經歷也都不存在了。
就算記憶存在,可是那是完全無影無蹤的一種現象。人人都有記憶,不妨問一問自己:我的記憶,是我真正有過這樣的經歷,還是只不過是一場夢?甚至於在真實和幻境的界限如此模糊的情形下,記憶是來自曾經有過的真實,還是來自曾經有過的幻境?
在開始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時,可能會覺得好笑。然而如果一直問下去,就會發覺要有肯定答案,實在不是容易的事——盡可以試一試,就會知道我所言非虛。
當時我有點發楞,所以藍絲提高了聲音,叫我的注意。
她道:「我也見過被施了術的人,他們的情形,也正和表姐夫所說金維進入幻境時的情形一樣。」
我由於剛才想到了別的地方,所以一時之間不明白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藍絲進一步解釋:「他們在夢境中的喜怒哀樂,全都可以在他們的臉上表現出來。」
我呆了一呆,這種情形確然曾經在金維的思想進入幻境時出現過。相信當我被金維「帶進」幻境去的時候,情形也一樣。
根據藍絲的說法,可以把幻境理解為夢境。
不過幻境當然和夢境截然不同——人可以真正的進入幻境,不單是思想進入,而是可以連身體一起進入。而夢境卻只能由思想進入。
雖然在人的感覺上可以說完全沒有分別,然而事實卻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