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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然是「作夢也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我知道這時候看到的情景並不是幻覺,而是真正發生的事情——幻覺和作夢有點類似,絕對想不到的事,也很難在幻覺中發生。
(真正發生的事在許多情形下比幻覺更離奇,更不能相信那會是事實!)
然而我卻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紅綾就算年紀小,不懂得悲傷,白素也不應該有這樣的表現!
神鷹在生命形式改變過程中死亡,白素至少應該感到挫折和失望,應該心情沉重才正常。
所以我看到的情景令我像是進入了迷宮一樣,完全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
我又叫了一聲:「你們怎麼了?」
她們仍然沒有反應,這時候紅綾已經走過去,一面笑著,一面把那木箱抱了起來,腳步輕鬆,來到了坑前,把木箱放進坑中,然後手腳齊用,把坑旁的泥土送進坑中,把木箱埋起來。
這一連串的行動,並不意外,意外的還是她們兩人那種高興的態度。
我大踏步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忽然想到,由於剛才我曾經看到木箱中有神鷹的身體,所以一看到這種情形,就自然而然認定她們是在埋葬神鷹。可是事實上她們在埋葬的只不過是一隻木箱,如果木箱之中根本不是神鷹,那麼她們的態度也就很平常了。
想到了這一點,我鬆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然而只跨出了一步,就聽得紅綾大聲道:「神鷹啊神鷹,你就安息吧,死了死了吧,死了死了吧!」
最後兩句話,簡直像是在唱歌一樣。
我不禁又停住了腳步,心中非常難過。
從紅綾的話中,已經絕對可以肯定,她確然是正在埋葬神鷹,以她和神鷹的感情來說,神鷹的死亡竟然沒有帶給她任何悲傷,難道她的天性如此涼薄?
這是使我感到難過的原因。
紅綾又唱又說,手腳很快,就已經把坑填滿,她在新填的土上來回跳動,把土踏實,口中還在不斷哼著曲子。
白素也一直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她。
我不但感到難過,而且十分生氣,又向前衝了幾步,雖然明知道她們聽不到我的話,還是忍不住要質問她們。
然而我還沒那麼說,就聽到紅綾道:「真可惜,爸不在。」
我聽得她那樣說,就停止了腳步。
在那一剎間,我想我的心境也因為看到的情形很不正常而變得有點怪異。我竟然想到如今我可以看到她們的行動,聽到她們的說話,而她們卻感不到我的存在,這種情形就像是我是一個隱形人一樣。
我何不利用這個機會聽聽她們說些什麼?
本來一家人之間是不應該存著這種心思的,所以我說我有這種想法堪稱怪異。
當下我看到白素在聽到了紅綾這樣說了之後,眉心打結,像是在想什麼想不通的問題。
紅綾又道:「爸要是和我們在一起,他一定高興。」
我聽了,心中又是開心,又是感歎。
開心的是,紅綾她自己高興,也想到了我,希望我也高興。感歎的是,她竟然以為我會因為神鷹的死亡而感到高興。
我喃喃自語:「我不會高興!」
這時候白素忽然歎了一口氣,向紅綾道:「你猜你爸知不知道我們在哪裡?」
紅綾見問,怔了一怔,看來這個問題雖然簡單,可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我在一旁,忍不住大聲道:「我知道!你們在幻境中!」
我的話她們沒有反應,白素仍然皺著眉頭,神情彷彿更加憂慮,她繼續又問了一句話,令我大吃一驚。
她問的竟然是:「我們現在究竟在哪裡?」
白素這樣問,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而紅綾仍然是一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神情,更令人吃驚!
這證明她們並不知道自己身處幻境之中!
我以為她們已經找到了隨意進出幻境的方法,所以長時間在幻境中的——這個想法顯然錯誤,她們根本不能自由出入幻境!
而神鷹既然會在幻境中死亡,由此可知幻境中存在著很大的危機,這種危機,隨時可以降臨在她們身上。難道她們不知道這一點?要不然她們怎麼還會如此高興?
想到了這一點,我感到一股寒意,流遍全身——她們這種歡樂的態度是如此不正常,是不是她們的腦部活動受了外來力量控制的結果?
我正在想著,白素又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好像誤打誤撞,來到另一個空間,和原來我們生存的空間……不同……」
白素神情猶豫,顯然她不能肯定自己的推測。
紅綾的神情很古怪,看起來傻傻地,她道:「等到事情完了之後,再研究這個問題不遲。」
這幾句話令我心中大是疑惑,聽起來像是白素和紅綾她們並不知道自己身處幻境。
這種情況在我身上也曾經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