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吹了一口氣,聽到的則是一下如同裂帛似的聲音,我的心因為緊張而跳得劇烈,那一陣「咚咚」聲,更使人受不了。
我的手臂作了一下最輕微的移動,骨節所發出的聲響,和衣服的摩擦聲,就嚇了我一大跳,令我一動也不敢再動。
但是我必須要知道我是在什麼地方,我一定要取出小電筒來。
我咬著牙,在一陣可怖的聲響之後,我終於取出小電筒,著亮小電筒時所發出的聲響,更是接近可怖的程度,但總算好,我有了光亮。
在漆黑之中,有了光亮,即使光亮微弱,也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
我在一間狹長形的小房間中。
那真是形狀古怪的房間,只有三尺寬,我如果張開雙臂來,可以觸到它的雙壁,但是它卻有十二尺長。
那樣子,像是一顆子彈,而我這時,被困在子彈的內部,這時,我忽然興起了一種十分滑稽的感覺,我覺得我好像是一部卡通片中的主角。
人的感覺是很奇怪的,尤其是那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幾乎無法找出合理的理由來解釋。
我當時的情形,就是那樣,我處在一個狹長的空間之中。
我可以想像我是在船艙中,那才是正常的想法,可是我想到的,卻是我在一顆子彈中。
在一顆子彈中,這是一種極其奇怪的想法,可是我當時的確是如此想,而為什麼我會如此想,卻連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我熄了小電筒,因為我發現這顆「大子彈」根本沒有出口,我被困在裡面,無法知道什麼時候出得去,所以必須保留小電筒中的電源,以備在必要時可以派用處。
我坐了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我吸了一口氣之後,我才發覺,我雖然是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之中,但是,我卻絲毫也沒有窒息的感覺,呼吸很暢順。
我坐了下來之後,又移動了一下身子,靠在壁上,那時候,我的心中,實在亂到了極點,因為我完全無法想像發生在我身上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唯一可以供我思索的線索,是還在那間房間中的時候,那個人所講的一句話。
那個人說他「並不急於回去」,而讓我先走的,我還想邀他同行,那人卻現出了古怪的神情來。
照那一句話推測,我是在「歸途」之中了。
如果我是在「歸途」中,那麼,這時,我應該是在一個交通工具之內,可是,我卻無法覺出任何的移動,一切全是靜止的,尤其是那種駭人的寂靜,靜得我幾乎可以聽得到自己體內細胞和細胞摩擦的聲音。
接著,我突然感到了昏昏欲睡,照說,在那樣的情形下,我決不可能有睡意。
但是我的確有了睡意,我變得極其疲倦,連連地打著哈欠。
我竭力想和睡魔相抗,掙扎著站起來,可是卻軟弱得一點力氣也沒有,我知道事情有點不妙了,我決不想在這樣的情形下睡覺,可是倦意越來越甚,我終於又坐了下來,而且,立時睡著,睡得十分之酣,什麼也不想。
在我睡過去之前的那一剎問,還來得及想到最後一個問題,我並不是睡過去,我是受了不知什麼藥物的麻醉,昏過去的。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而我的「醒」來,也是突如其來的。
陡然有了知覺,像是離我「睡」過去的時候,只隔了一秒鐘。
睜開眼來之後,仍然一片黑暗,耳際也仍然是無比的靜寂。
就在我想再度取出小電簡來照看一下,我所處的環境是不是有什麼變化之際,我聽到了聲音。
那是一種極輕、極低微的聲響,我真不知道在那樣絕對的寂靜之下,有什麼辦法可以將聲音控制得如此之低,傳入我耳中的聲響,亦漸漸變大,那是一種很悅耳的音樂,聽了令人精神振奮。
我敏感地想到,如果我是在一個「旅程」中的話,那麼,我可能快到目的地了,而這種悅耳的聲音,可能是對絕對寂靜的一種調節,使我到達另一個充滿聲音的環境時,在官能上,能夠適應。
我想到了這一點,站了起來。
我剛一站起,就感到一陣猛烈的震盪,我跌倒,跌倒之後,又連滾了幾下,才勉強站了起來。
那時,震盪已經停止了。
音樂越來越響,而且,漸漸亮起了燈,光線也是由暗而強烈,終於,到達正常的光亮程度,我定了定神,忽然,「子彈」的前端,裂了開來,一道梯子伸了進來。
當「子彈」裂開之際,我聽到了大量的噪音,那些噪音一下子湧了進不,我敢斷定,如果不是事先有那種音樂的話,一定會神經錯亂!
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我就立即聽出,那些噪音,並不是什麼特別古怪的聲音,那都是我十分熟悉的一些聲音,它包括了許多人鬧哄哄的講話聲、車聲、機器聲、敲擊聲。
那是任何一個大城市中都有的聲音,說得確切一些,是任何大城市中,機場或火車站中的聲音。
在「子彈」的前端,既然有一把梯子伸了進來,我似乎也不必多作考慮,我立時走向前,踏上了梯子,向外走去。
當我走出那「子彈」時,我看到了一座十分宏偉、巨大的建築物,那建築物有一個圓形的、極大的、半透明的穹頂。
我從來未曾見過那麼美麗的建築物,我的心情,本來很緊張,這時也鬆弛下來。我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但是不論在什麼地方,只要這地方的人,可以建造出那樣美麗的建築來,那麼,就大有理由可以相信會受到文明的待遇。
在看到那美麗的大穹頂的同時,也看到了在那建築物中,熙來攘往的人。
我的估計不錯,是在一個機場之中,那些人,男女老幼,衣著都很好看,我走完了最後一節梯子,在梯子兩旁站著的美麗的藍衣女郎,向我點頭微笑,說了一句我所聽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