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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氏兄弟吃了一驚,望著原振俠,想他講出「怪異的事情」的具體情形來,但原振俠卻沒有再說下去,他們也不再問。
  蘇耀西拿起了電話,找到了他的一個下屬,吩咐著:「用最短的時間,聯絡全市所有的私家偵探社,運用私人關係聯絡警方,並且由你支配,運用機構的力量,去尋找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是伊裡安?;古托,走起路來,有點微跛……」蘇耀西根據原振俠的話,描述著古托的樣子。原振俠在一旁補充:「他十分嗜酒,而且還要定期注射毒品。」
  蘇耀西在電話中說了,放下了電話,詢求原振俠的同意:「原醫生,你是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見家父?有你在,說話比較容易些。他從小對我們管教極嚴,我們看到了他,總有點戰戰兢兢的。」
  原振俠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蘇先生,要是令尊忽然打電話給你,你的秘書室也要他先預約麼?」
  蘇耀西現出尷尬的神情來:「當然不,他有和我們的直通電話,原醫生你──」原振俠揮了揮手:「沒有什麼,想來是求你們的人多,所以才有這樣的規矩!」
  蘇耀西道:「我馬上下命令改!」
  原振俠搖頭:「不必了,那位秘書小姐的聲音,真是叫人聽了繞樑三日!」
  兩人都輕鬆地笑了起來,不過原振俠看出他們憂心忡忡,那自然是為了古托的事。
  出了圖書館,原振俠駕著自己的車,跟在蘇氏兄弟的豪華大房車後面。蘇安住的地方,就是當年盛遠天住的大宅,離小寶圖書館並不太遠,但是已經是在郊區相當僻靜的地方了。
  那所巨宅,建在一大片私人土地的中心。盛遠天顯然是有意,要把他自己和人群隔離,所以圍牆起得又高又廣,距離最近的公路,也要用望遠鏡才能看得到那所巨宅。在兩公里之前,已經進入了私家的道路,有大鐵門阻住去路。鐵門是無線電遙控的,蘇氏兄弟的車子在前面,打開了門,駛進去,原振俠的車,跟在後面。向前看去,全是高大的樹木,黑漆沉沉,充滿了神秘和幽靜之感。
  進了鐵門之後,又駛了好一會,才看到了那所巨宅。那是一所真正的巨宅,純中國式的。傳說是盛遠天在起這所巨宅之際,完全依照了在上海西郊,明朝著名的大學士徐光啟的宅第來造的。
  徐光啟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不但是一個政治家,而且是一個科學家。他和羅馬傳教士利瑪竇合作,翻譯了《幾何原本》,是中國最早介紹近代數學的人。由於上海西郊有了他的府第,那地方的地名就叫「徐家匯」,那是極宏麗的建築,宰相府第,不知有多少人住。
  可是盛遠天造了那麼大的房子,卻自始至終,只有幾個人住。如今,真正的主人是蘇安,變得只有他一個人住了。整幢巨宅,看起來幾乎完全被黑暗所包圍,只有一個角落,有一點燈光透出來。
  看來,蘇安比他的三個兒子更盡忠職守,以遠天機構今日的財力而論,輕而易舉,可以建造一座核能發電廠,但是蘇安卻還在為遠天機構節省電費,連多開一盞燈都不肯!
  原振俠一直到停了車,和蘇氏兄弟一起走進那所巨宅,才忍不住道:「令尊太節省了吧,連多開點燈都不肯!」
  蘇耀東苦笑:「他就是這樣的人,盛先生信任他,他就全心全意為盛先生工作。上個月,他還辭退了一個花匠,說他可以擔任那份工作!」
  原振俠由衷地道:「你們三兄弟也有同樣的精神!」
  蘇耀西笑了起來:「我們至少不會刻薄自己,我們知道我們應得的是什麼,心安理得。」
  他們說著,經過了一個大得異乎尋常的大廳。雖然光線略為黑暗,但是還是可以看出,大廳中放著許多藝術品。單是那一排比人還高的五彩瓷瓶,只怕世界上任何博物館的收藏,都沒有那麼多。
  經過了大廳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在走廊的盡頭處,才有燈光露出來。
  在和有燈光露出來之處,還有三十公尺左右,蘇氏兄弟已經大聲叫了起來:「阿爸,我們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客人!」
  蘇氏兄弟一叫,走廊盡頭處的一扇門打開,一個人走了出來。原振俠本來以為,走出來的會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但卻不是。那人的腰肢十分挺,身形也很高大,聲若洪鐘,大聲道:「我知道了,你們的汽車,好像越來越大了,哼!」
  這種責備,蘇氏兄弟像是聽慣了一樣,他們互相作了一個鬼臉,並不答理。
  他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到了那人的面前。原振俠跟著走過去,看出那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可是精神卻十分好,面貌和蘇氏兄弟十分相似。
  這時,蘇耀西正以一種原振俠聽不懂的中國方言,快速地說著話。事後,原振俠才知道,蘇安是浙江省寧波府四明山裡的山地土著,那種四明山裡的山地土話,講得快起來,就算是寧波人,也不容易完全聽得懂。
  不過,原振俠卻可以知道,蘇耀西是在向他的父親介紹自己,和說關於古托的事。
  蘇安現出了訝異之極的神情來,不住望向原振俠。等到蘇耀西講完,原振俠才走向前,道:「蘇老先生,你好!」
  蘇安忙道:「請進來,請進來慢慢說!」
  當他們走向蘇安房間之際,蘇耀西仍然在不斷地說著。一進房間,原振俠不禁呆了一呆,房間中陳設之簡單,真叫人不能相信!
  房間中唯一的一張椅子,是一張破舊的籐椅,讓給原振俠這個客人坐。蘇氏父子三個人,就坐在一張硬板床的床邊上。
  蘇耀西還在說著有關古托的事,蘇安聽著,一面發出「啊」、「哦」的聲響來。
  突然之間,蘇安用力在床板上拍了一下,憤然道:「那一次,我們籌措現金,王一恆那個王八蛋,竟想趁機用低價併吞遠天機構的大廈,真混蛋!」
  原振俠聽得怔呆了一下,蘇安的話,至少使他明白了,那次古托的行動,帶給他們的困擾是多麼大,但他們還是忠誠地執行著盛遠天的遺囑。他們甚至考慮出售遠天機構總部所在的大廈,而王一恆這個亞洲豪富,卻趁機壓低價錢。
  王一恆,原振俠想起這個亞洲豪富的同時,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黃絹。王一恆是不是把黃絹追求到手了呢?王一恆自己已經有了一幢大廈,如果他還想要就在隔鄰的另一幢大廈,大可用公平的價格來交易,為什麼還要壓低價錢?人的貪婪,真是無限的嗎?
  (王一恆的事,在《迷路》中有詳細的敘述。)原振俠十分感慨,覺得眼前的蘇安,雖然掌握著龐大的財富,但絕沒有據為己有的貪念,那真是難得之極了。
  蘇耀西大致上把事情講完,才問:「阿爸,圖書館大堂的畫像中,那個嬰兒是誰?」
  蘇安默不作聲,神情是在深深的沉思之中。
  隔了好久,蘇安還是沒有開口。蘇耀東性子急,好幾次要開口再問,都被他的弟弟阻止,蘇耀東只好向原振俠望來,要他開口。
  原振俠先咳嗽了一聲:「蘇先生,那個嬰孩,有可能是盛先生的兒子嗎?」
  蘇安神情苦澀,喃喃地道:「如果是就好了,盛先生真是好人,不應該……不應該連個後代都沒有!」
  原振俠呆了一呆:「你不知道盛先生有沒有兒子?」
  蘇安抬起頭來,神情還是很難過:「小寶死後,盛先生和夫人都很難過,大約過了半年,他們就出門旅行去了,一直到將近一年後才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如果他們有孩子,只有一個可能,是在那次旅行中生的。可是盛先生那麼愛小孩,他要是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帶回來呢?真是!」
  原振俠的心中,充滿了疑惑:「難道盛先生和他的夫人,從來也沒有透露過,有關這個嬰兒的事?」
  蘇安歎了一聲:「盛先生是一個很憂鬱的人,他不知道有什麼心事,可以經常一個人呆坐著半天一聲不出,也不准人去打擾他。至於夫人,唉!我本來不應該說的,她根本是一個啞子!」
《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