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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原振俠才掙扎著講出一句話來:「真有……巫術嗎?」
蜷縮在沙發上,看來已經像是睡著了的古托,身子動了一下,立時回答:「這正是他當年問韋定鹹的話!」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對任何文明世界的人來說,巫術全是不可思議,不能被接受的。如果真是有著這種神奇的力量,何以這種力量,只掌握在過著原始生活的民族手裡?巫師和大巫師,究竟掌握了什麼,才能使這種力量得到發揮?像那個黑女郎,她是通過了什麼,使她的復仇行動,能夠在她死後,一直延續下去?
原振俠受過嚴格現代科學訓練的頭腦之中,被這些問題充塞著,幾乎連頭都要脹裂了開來。古托已經坐了起來,望著他道:「問題太多了,是不是?」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是,沒有一個是有答案的!」
古托道:「答案不能在這裡找,要到巫術的世界中去尋找的!」
原振俠怔了一怔:「你的意思是──」古托道:「他的錯誤──對不起,我還不習慣稱他為父親。他錯在始終不敢再回到黑風族聚居的地方去,而我,要去!」
原振俠一聽,整個人直跳了起來。古托吸了一口氣:「我要去見那個大巫師!」
原振俠望著他,本來,他是想勸阻古托的。可是當他看到古托那種堅決的神情,想到古托生活在恐怖惡毒的咒語之中,心靈一直在巫術黑暗陰影的籠罩之下,他就不再說什麼,只是揮了一下手,道:「血咒是不能消解的,這似乎已經得到證明了!」
古托慘然笑了一下:「我還想去作最後的努力,或許那個大巫師有消解的法子。不論付何種代價,我……都想做一個正常的人,我不要作黑巫術咒語下的犧牲品!」
原振俠歎了一聲:「是的,如果我換了是你,我也會那樣做。我十分明白,你的痛苦並不是來自肉體上的,而是來自心靈的!」
古托道:「是的,身體上的痛苦我可以忍受,但是我不能忍受我和文明脫節,不能忍受那種……禁錮。我像是被關在一隻玻璃箱子之中,在鬧市供人觀看一樣!」
原振俠望了古托半晌,道:「祝你成功。」
古托沉聲道:「祝我們成功!」
原振俠剛才在整個跳了起來之後,已經準備坐下來了,可是一聽得古托這樣講,他再次跳了起來,盯著古托,講不出話來。
古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答應過我,我如果再要你幫忙的地方,你一定會答允的!」
原振俠感到喉嚨裡有一隻大核桃塞住了一樣,想講話,可是卻一句也講不出來。古托學著當時原振俠的語氣:「答允就是答允!」
原振俠陡然叫了起來:「那可不包括到海地去見大巫師在內!」
古托堅決地道:「一切需要幫助的,都在內。」
他一面說,一面用挑戰的眼光,望定了原振俠,原振俠倏地轉過身去,不願和他的目光相對。古托冷冷地道:「當然,你不去,我也不能綁你去,算了!」
原振俠是性子十分衝動的人,古托顯然瞭解這一點,知道原振俠必然不能忍受自己語意中的輕視。果然,原振俠立時轉回身來,大聲道:「我去!誰說我不去?」
古托長長吁了一口氣,原振俠則因為自己的衝動,而苦笑了起來。
半個月後,古托和原振俠到了巴拿馬,古托可以運用的大量金錢,發生了作用。
在巴拿馬停了一天,私人飛機把他們送到海地的首都太子港。在太子港,他們本來想僱請能幹的嚮導,可是不論古托出多少錢,來應徵的人,一聽說是要深入山區的,全都掉頭就走。
古托發起狠勁來,道:「我們自己去,最多一路上,盡量學當地的土語!」
原振俠瞪了他一眼:「土語精通如韋定鹹博士,還不是成了一具風中搖擺的乾屍?古托,這是我最後一次表示我的意見,你所能運用的力量,只是金錢,對於土人來說,金錢是不發生作用的。他們自己就有著價值連城的寶庫,你憑什麼去和黑風族的大巫師對抗?」
古托緊抿著嘴,不出聲。他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可是這是他唯一可行的路了。他在沉默了半晌之後,才緩緩地道:「好,我不是不聽你的勸告,但是我可以不再勉強你跟我一起去。」
原振俠十分生氣:「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去?好吧,就算大家都變成乾屍,也比較好!」
古托慘笑了一下:「我運氣其實還算不錯的,至少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原振俠有點啼笑皆非,大聲道:「謝謝!」
他停了一停,又歎了一聲:「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到小寶圖書館去,見不到你,現在還好好地在當我的醫生!」
古托道:「我不以為平凡而安定的生活,可以令你滿足。你天生有一種尋求刺激、追求未知因素的性格,不然你也不會在這裡!」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想起自己過去的幾項經歷,他不得不承認古托的話是對的。
當天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第二天,他們就開始出發。所攜帶的裝備之中,有兩支古托通過了關係,買來的最新M十六自動步鎗。古托曾狠狠地道:「我就不信巫術致人於死的力量,會比這種先進的鎗械更甚!」
原振俠當然不準備去進行屠殺,但是在必要的時候,自衛似乎也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