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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絹像是想不到原振俠有此一問,停了片刻才道:「椅子之中,也有不少是古董。你就照我的話去做好了,請你再去一次。」
  黃絹最後的一句話,是放軟了聲音在說著的。那令得原振俠起了一陣迴腸蕩氣之感:「你一呼百諾,為什麼一定要我做這種事?」
  黃絹又停了一會:「我需要一個我認為靠得住的人,來替我做這件事,我實在走不開,不然,我一定自己來了!」
  原振俠緩緩地道:「一個什麼國家文物博物館,就那麼重要?而且,椅子,和博物館有什麼關係?」
  黃絹聽來像是發出了一下頗不耐煩的聲音,但隨即語氣卻又十分柔和:「能不能為我再去一次?」
  原振俠長歎一聲,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能夠拒絕嗎?」
  在黃絹動聽的笑聲之中,通話結束了。
  原振俠把手放在電話上,呆了半晌,連他自己也不能瞭解自己。何以平時是一個性格十分堅強的人,但是一和黃絹有了接觸,便會變得那樣討厭──他有時,真的自己討厭自己!
  可是一想到黃絹飄揚的長髮、纖細的腰、宜嗔宜喜的俏臉,他還是只好再歎了一口氣。
  於是,他再度在那所巨宅之中,見到了林阿生。
  原振俠不想自己假充對古董內行,只是攤著手說:「我對椅子有興趣,椅子!」
  他特別強調了「椅子」兩個字,因為將椅子和古董連在一起,畢竟不是十分常見的事。
  卻不料林阿生聽了之後,居然一副鄭重考慮的樣子,想了一會,才道:「請你等一等!」
  他拋下了原振俠,倒十分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全是價值非凡的古物的大廳之中。原振俠等了二十分鐘左右,才看到了南越。
  南越的樣態更難看了,他甚至是昂著臉進來的,只是眼珠向下,略微瞄了原振俠一下。不過開口倒十分客氣:「閣下對椅子感到興趣?」
  原振俠忙道:「是。」
  南越「嗯」了一聲:「請問閣下對椅子知道多少?」
  這一句話,又把原振俠問住了。
  南越隨便揀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也不理會椅子上的錦墊,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樣子:「椅子,中國古代是沒有的。漢以前,中國人只知道席地而坐,到唐,椅子才從西域胡人處傳進來。椅子的形狀,可以變化出無數種來……」
  原振俠聽到這裡,忍不住冷冷地道:「用處卻只有兩種,一種是供人坐著……」
  他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南越總算低下了臉,向他望來,顯然是想聽聽,椅子的另一種用途是什麼?
  原振俠笑了一下:「還有一種用途是,舉起來,敲在某一個渾蛋的頭上,好令得他變得正常些!」
  在南越還沒有會過意來之際,原振俠已經轉身向外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大聲道:「希望你不會有被椅子砸中頭部的一天!」
  他走得相當快,一直到出了巨宅,未曾回頭。所以也不知道,南越在聽了自己這句話之後的反應如何?
  他自己卻感到無比的痛快,兩次到這裡來,都憋了一肚子的氣,總算全發洩出來了!
  他回到家裡,等候著黃絹再打電話來,好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同時也向她說明,事情看來很簡單,但自己實在沒有法子做得到。
  可是一直到深夜,黃絹並沒有電話來。第二天是星期天,原振俠也放棄了原先準備參加的體育活動,只是在家裡聽音樂。每一次電話鈴響,他都以為是黃絹打來的,等到拿起電話來,聽到不是黃絹的聲音,他就悵然若失。
  一天就在精神恍惚的狀態下度過,黃昏時分,他離開了宿舍,在附近的一條小山徑中散步。那條小山徑十分幽靜,他找了一個大樹樁坐了下來,抱著膝蓋,聽著不遠處的山溪,因為最近多雨而發出的潺潺水流聲。
  就在天色漸漸黑下來的時候,他看到有一個人,正由小徑的入口處走過來。一面走,一面在東張西望。
  原振俠起先並沒有留意,可是那人來到了距離他約莫有十公尺處,竟然揚聲叫了起來:「原醫生!原醫生!」
  原振俠陡然怔了一怔,他可以想像任何人會在這種優雅的情調中出現,叫著他,甚至是黃絹如果突然出現的話,他也不會更訝異。可是這個人,居然到這裡來找他,那真是他絕想不到的事。
  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原振俠還看不清那人的臉面。但是只聽聲音,他已經認了出來,那個走過來的人,正是那個架子大得嚇人的古董商南越。
  剎那之間,原振俠又是驚訝,又勾起了兩次受的氣。他也故意揚起了臉,並不答理,一直等到南越來到了他的身前。
  南越看到了他,十分高興:「原醫生,有人說你在這裡散步,這裡的環境幽美,你真是雅人!」
  原振俠先是「哼」地一聲,但是接著,忍不住自己也感到好笑。裝腔端架子,畢竟不是他的本性,他隨即笑了起來:「南先生,何以前倨而後恭?」
  南越歎了一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原振俠盯著他,這時,他才注意到,南越並不是故意昂著臉的,而是他的鼻孔翹向上,所以自然給人一種他揚著臉的感覺。這時,他現出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來。
  原振俠倒有點好笑:「南先生,要是你改變了主意,願意接手這項買賣的話,反正我的朋友還沒有打電話來,還來得及。」
  南越聽了之後,卻搖了搖頭,搔著頭,仍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的這種神態,倒令得原振俠有點摸不著頭腦,只好等著。
  過了好一會,天色幾乎已完全黑下來了,南越才道:「原醫生,你可否把你的資料給我看一看?」
  原振俠聽得莫名其妙:「什麼資料?」
  南越嚥下了一口口水:「有關那張椅子的資料!」
  原振俠站了起來,揮著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什麼叫一張椅子的資料?」
  他說著,走近了一步,看清了南越的臉上,一副焦切迫望的樣子。這種樣子,倒不是假裝得出來的,可是原振俠又實實在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