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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維仍然不睬萊恩,繼續講著:「日間,我們聽到敵軍陣地上傳來軍號聲……對不起,我習慣稱美軍為敵軍,當時,事實上確然如此!」
他作了一下聲明之後,沒有人有什麼異議。事實的確如此,從來也沒有一場戰爭,像越戰那樣,交戰的雙方,充滿了如此深刻怨毒的仇恨。那幾乎是人類歷史上最瘋狂的一場戰爭!
宋維吸了一口氣:「我們曾經在敵軍的陣地附近,佈置了許多陷阱,這是我們進行這場民族戰爭的特色。由於敵軍有著壓倒性的武器優勢,我們雖然得到世界上許多國家的支持,但是在武器裝備上,還是不能和敵軍相比。」
萊恩用極不耐煩的口氣,打斷了他的話頭:「別分析越戰中雙方武器的優劣了,說實在的事情吧!」
宋維冷冷地白了萊恩一眼:「事實證明,戰爭的勝敗,決定在人,不是決定在武器。我們使用了一切可以殺傷敵人的辦法,有一些,是十分原始的。」
萊恩又插言道:「十分野蠻的!」
宋維冷笑:「我看不出用削尖的竹子來致人於死,和用機鎗把人射死之間,有什麼文明和野蠻的分別!」
原振俠攤著手:「兩位,請別再以過去的敵對立場,來作這一類辯論,這是永遠沒有結果的事。我們是奇事會的會員,我們要聽的,是奇異和不可思議的事!」
原振俠在這樣說的時候,望定了萊恩。萊恩悶哼了一聲,退開了幾步,坐了下來,揚著頭,看來他不準備再打斷宋維的話了。
宋維在停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這些陷阱,我們自己都可以識別,但敵人一不小心就會中伏。陷阱之中,有一種,是把一種有著十分尖銳硬刺的野果子,浸在一種毒液之中,使得尖刺之上,染滿了毒,這種尖刺,當一個人不小心踏上去時,可以刺穿普通的鞋底。而在叢林之中,地上有一些帶刺的野果,那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事。這種陷阱,對於殺傷敵人的巡邏隊,特別有效,因為敵軍的巡邏隊,只是注意有沒有人伏擊,絕想不到使他們進入死亡的陷阱,就在他們的腳下!
「這種陷阱,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中伏者在中毒之後,通常都是在一小時左右,毒才發作。一發作就死,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當然腳底會有幾個被尖刺刺出的小孔,但是誰會去留意一個死者的腳底呢?」
萊恩上校聽到這裡,忍不住又喃喃地道:「卑鄙,真卑鄙!」
宋維只是略向萊恩望了一眼,並不理睬他,自顧自道:「當日,聽到敵軍陣地中吹起了哀號,我知道敵軍中有人死亡,可是我又確知,我們未曾和敵人有過正面的接觸,所以我知道敵軍的死者,是中了埋伏的陷阱而死的。由於我們所設陷阱的種類十分多,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死者是中了那一類的陷阱而死。直到今天,聽了萊恩上校的敘述,我才肯定,死者是踏中了有毒的刺果而死的,因為上校說他們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而其它的埋伏,可以令中伏的死者,死得十分可怖。」
宋維把一切說得十分詳細,所有聽的人,都屏住了氣息。宋維的敘述,彷彿把聽的人,都帶進了當日越南戰爭的發生地點。悶熱、泥濘、充滿陷阱的叢林,敵對的雙方,用盡了一切殺人的方法,要把對方殺死。從使用最先進的武器,到最原始的陷阱,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宋維又道:「那種毒藥,是我家鄉的一種偏方,用將近十種劇毒的動物和植物配製成功。我是越南北部人,我的家鄉,接近寮國和中國的邊境。正如各位剛才所說,在東方,有許多神秘的藥物,可以致人於死,而現代醫學卻無法查出死因。這一類神秘藥物,在我家鄉都有秘密的配製合成的方法,絕不外傳。那一帶山區,一直十分神秘,有關蠱毒的事,在那裡也特別多。
「各位,我之所以說得這樣詳細,只想說明一點,根據神秘配方配出來的毒藥,根本是沒有解藥的。一旦毒藥混進了血液之中,中毒的人非死不可,沒有任何生存的機會。
「我既然肯定了傑西少校四個人,是中了那種我們家鄉的,山地土語稱為『歸歸因根』的毒藥而死的,他們真的是死了!」
各人聽到這裡,已經覺得十分聳動。
蘇耀西更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下低呼聲:「是,我知道這種毒藥『歸歸因根』的土語,解釋出來是必死無疑的意思。」
宋維聽得蘇耀西這樣說,用一種十分奇訝的眼光望定了他,不斷地眨著眼。
蘇耀西解釋了一下:「家父和一件相當怪異的事有過關聯,這件事和巫術有關。所以我們兄弟,曾對各種神秘的咒語和藥物都下過研究,知道這種劇毒的名稱,也知道這種毒藥的成分之一,是一種很小的壁虎。」
宋維凝視了蘇耀西半晌,點了點頭。
原振俠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蘇耀西所講的怪異的事,他是曾經親身經歷過的。這件事,已被記載在名為《血咒》的故事中。
宋維在點了點頭之後,悶哼了一聲:「毒藥的配製,不是很容易的事。我和家鄉保持聯絡,不斷有毒藥的供應,這使我在民族解放戰爭中,立了不少功勞。」
宋維在這樣講的時候,掩不住他心中感到勝利的神態。可是聽到的人,卻個個不寒而慄。他說的「立了不少功勞」,自然換句話說,是他用這種毒藥殺了不少人。
一個會員道:「宋先生,你講到現在,不過是肯定傑西少校和另外三個人死了。這上校早已說過了,似乎和奇事無關?」
宋維沉默了片刻,才道:「聽到敵軍的陣地中奏起了哀號,我當然高興,曾派出了三個士兵,去偵察一下敵軍死亡人數。三個人偵察回來,報告說死的敵人一共是四個。我當時聽了,也沒有在意,因為我已決定,天色一黑必有雷雨,我要佈署趁機進攻。
「果然,到了晚上,雷聲隆隆。我的部隊,藉著雷聲和漆黑的天色掩護,從四面八方,接近敵軍陣地。等到大雨開始時,我們已來到敵軍陣地極近之處,萊恩上校,你說是不是?」
萊恩上校面頰抽搐了幾下,點著頭:「是,敵人離我們極近,近到了……幾乎可以聽到敵人的呼吸聲。真是……」
他想起了當日激烈的戰事,聲音不禁有點異樣。
宋維繼續說:「我是總指揮,我把指揮所設在離敵軍陣地極近處,這樣才能鼓勵部下奮勇進攻。我的指揮所,就在日間敵軍埋下了四具屍體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