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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原振俠看到他這種憂形於色的樣子,不知如何勸他才好,也不知道他何以會有這樣的「直覺」。他只好道:「不如立刻開始,很快就可以有結果的。」
  陳阿牛又舉高了標本瓶來,看了半晌,又放了下來,搖頭道:「算了,我決定什麼都不動,接過標本瓶來,他把標本瓶捧得高了一些,看到在瓶底,貼著一張小小的標籤,由於標本瓶的瓶底相當厚,如果不是舉起瓶底來,是看不到瓶底的標貼的。
  原振俠忙湊近來看,看到上面,用細小的字,寫著兩組數字:「一九三O.八.九一九三O.九.一」。陳阿牛也看到了這組數字,和原振俠互望了一眼!
  「看來,像是日子,記的是這胚胎生存的日子?一共是十二天?不對啊,二十二天的人類胚胎,不可能發育到這種程度!」
  原振俠點點頭:「對人類的妊娠期相當長,如果二十二天……那可能根本不是人的胚胎,要不,就是這個日子,另有用意的。」
  陳阿牛道:「還會有什麼別的用意?這自然是日期,一九三O年,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
  他講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現出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神情來,皺起了眉,像是在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原振俠忙接上去:「那時,厲先生應該在德國?」
  陳阿牛並沒表示什麼,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和陳阿牛認識以來,原振俠雖然驚詫於陳阿牛的驚人學識,也對他的人格高尚十分欣賞。可是不止一次,原振俠感到陳阿牛的性格,不夠爽朗,和他自己的性格不合,像這時,那種分明有話要說但是又欲言又止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原振俠知道追問也沒有用,而且,人總有保持一點秘密的權利的,原振俠很懂得尊重他人,所以他放下了標本瓶,順手去揭開了瓶蓋。
  在發現了這只標本瓶之後,他們都沒有試圖去打開過它。因為在他們的專業知識,一隻標本瓶是十分普通的物件。
  而且,他們也知道,浸標本的甲醛溶液的氣味不是很好聞,所以他們都沒有想去打開它。
  這時,原振俠順手揭開了瓶蓋,也只不過是由於他們即將帶著瓶子到醫院去,原振俠想肯定一下瓶蓋是否牢固,以防在半途中傾瀉而已。可是,他一揭之下,陡然呆了一呆!瓶蓋一動也不動!
  原振俠呆了一呆之後,陳阿牛也「啊」了一聲:「這瓶蓋……經過特別處理,是和瓶子融在一起的!」
  原振俠已看清楚了,的確,瓶蓋在當年蓋上之後,曾用高溫的吹管吹過,使得瓶蓋和瓶子聯結部分融化,而後又凝固在一起。
  那也就是說,現在,要取出標本來,非把瓶子打破不可,不然,就沒有第二個法子!
  陳阿牛又喃喃地道:「為什麼?為什麼厲先生那麼小心處理這個標本?」
  原振俠自然答不上來,他道:「我們走吧,只要通過一些簡單的化驗,就可以有結果了!」
  陳阿牛卻突然雙手捧住了標本瓶,把標本瓶移近他的身子,看起來像是怕原振俠下手去搶一來,當原振俠向他望去這際,他甚至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道:「原醫生……我想厲先生……多半不會喜歡他收藏得這樣嚴密的東西被人……再弄破……我想先從肉眼可以觀察得到的……來確定那是什麼胚胎……如果達不到目的,再去化驗!」
  原振俠誠懇地道:「那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陳阿牛忙道:「我這裡參考書多,我想可以的……這樣,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不行……就到你的醫院之中去化驗!」
  當他這樣講的時候,他甚至把標本瓶緊緊抱在懷中!
  原振俠實在有點啼笑皆非之感:「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的,好吧,我們再聯絡!」
  陳阿牛現出一種十分抱歉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情來,原振俠心中自然不是很高興,但也無可奈何。
  「那我告辭了!」
  陳阿牛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不住地道:「謝謝,謝謝你!」
  原振俠笑道:「你謝我幹什麼?倒是馮森樂博士如果沒有你的幫助,不知如何下台,他曾對我說過,要求和你見面的,你想不想見他?」
  陳阿牛道:「不必了吧,原醫生,我想和你再次聯絡的,你……」
  當他在說話的時候,他一直把標本瓶緊抱在懷中,原振俠甚至可以肯定,他對於整件事,一定已想到了一個重大的關鍵,只是不說出來而已。
  原振俠向門口走去,陳阿牛送了出來,原振俠忍不住道:「你準備抱著標本瓶送我到門口?」
  陳阿牛聽到原振俠那樣說,才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小心地把標本瓶放在桌上,陪著原振俠下了樓,一直送到門口。
  原振俠在這一時間內,又對他說了幾句話,可是陳阿牛心不在焉,全然答非所問。
  原振俠離開之後,也一直在想著厲大遒何以如此處理一個生物胚胎標本的原因,可是不論他怎麼設想,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比較起來,還是第一個設想最合情合理:那胚胎,是厲大遒的骨肉!
  原振俠並沒有主動和陳阿牛聯絡,他以為最多三天,陳阿牛一定會和他聯絡的,可是,五天過去了,陳阿牛音訊全無。
  到了第六天早上,原振俠撥了陳阿牛的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他心中感到有點納悶,但是未曾想到會有意外發生。
  第七末,他再試圖和陳阿牛聯絡,而電話仍然無人接聽,原振俠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了。陳阿牛的生活範圍十分狹窄,厲大遒在生,他和厲大遒生活在一起,如今,他簡直是一個人生活的,沒有任何親戚朋友,所以也無法在任何其他人處,打聽到他的行蹤。
  放下電話後,原振俠想了一想,決定在下班之後,去看他一次,一個沉緬在學術研究中的科學家,有時不接聽電話,也不算什麼奇特的事。
  可是當天,在他快要下班的時候,他卻接到了馮森樂博士的電話,馮森樂博士的聲音充滿了感激與興奮:「謝謝你那位朋友,新激素合成之後,經過試用效果非常良好,我的任務完成已經百分之百完成,各方面都十分滿意,我自然也得到了可觀的酬勞,你那位朋友,我已經決定了,就算因之令我的名譽受到損害,我也要請他出來,和我一起進行日後的研究工作。」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這位先生是一個怪人,我不能肯定他是否肯答應你的要求!」
  馮森樂叫了起來:「世上沒有人可以拒絕名譽、崇高的社會地位和大量的金錢的!」
  原振俠想一想:「不是沒有,只是很少!」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陳阿牛的一生,一個無依無靠的鄉下孤兒,奇跡般地遇上了厲大遒,他對於自己的遭遇已經心滿意足,不會再有什麼奢求了!有的話,也就是希望自己在醫學上的創見得到實現,既然可以通過馮森樂來進行,他又何必再去追求什麼?
  馮森樂自然不知道原振俠在想什麼,他在電話中繼續道:」不行,我一定要見那位先生,我的專機今晚可以到,一下機我就會來找你……說實話,有一個十分重要的計劃,我需要他參加。」
《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