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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兒喘著氣:「我不知道,這個問題,要魔王才能知道!」
原振俠陡然問:「要怎樣才能和你口中的魔王相見?」
林雅兒道:「我不知道!」
原振俠再逼問:「你口中的魔王在什麼地方?」
他一再使用「你口中的魔王」這個名詞,那是表示他根本不相信,真有這樣的一個魔王存在之故。林雅兒聽了,發出了呻吟聲來。
原振俠得不到她的回答,再逼問:「你剛才說過,在海底,難道二十多年來,你一直在海底過日子?林小姐,坦白說,對你所說的一切,一個正常的人是不會接受的。」
林雅兒苦笑一聲:「我並不要求你接受,因為一切根本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你能用正常的方法,解釋你兩次遇上了震盪的事嗎?」
原振俠知道,她是指兩次碰到她頭上頂的那個立方形頭罩時,他經歷過的奇異震擊。
他立即道:「當然可以解釋,那立方形的頭罩,有著高壓電,或類似的裝置,我受到了高壓電的襲擊。」
林雅兒長長歎了一聲,在歎息聲中,可以聽出她不願再和原振俠說下去了。同時,她的身子搖晃著,向艙房的門走去。原振俠想阻住她,可是她的手略揚了一揚,在那一剎間,原振俠像是觸了電一樣,陡地震動了一下。而等他定過神來時,林雅兒已經走出艙房,門也關上了。
原振俠忙叫道:「等一等!」
他一躍向前,打開了艙門,外面走廊中一片漆黑。就算林雅兒在走廊中,由於她穿著黑色的衣服,原振俠也無法發現她。
原振俠只好對著黑暗叫著:「再問你一件事!」
黑暗的走廊中沒有回音,但是原振俠還是自顧自問著。這時,他心中其實不知有多少疑問,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什麼都不問,單單問了這個問題:「你是不是早已知道了有海底探險這回事?又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在不斷警告一個人,不要去進行探險,並且自稱是他的守護神?」
(即使是在事後,原振俠完全可以冷靜下來的時候,他也無法確切知道,自己何以會有此一問的。或許是他感到,林雅兒原來的聲音十分好聽,和洪致生對他的敘述,在潛意識中發生了聯繫之故,那也只是「或許」而已。)
他的話說完,仍然沒有回答,只是在離他相當遠處,傳來了幽幽的歎息聲。又過了一會,他才聽得了林雅兒幽幽的聲音:「你既然對已知的事,完全沒有進一步探索的興趣,又何必多問?」
原振俠忙道:「這樣的指責不公平,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
林雅兒的回答來得很快:「就是因為根本不知道,所以才要探索!」
原振俠苦笑。林雅兒的話,只是空泛的理論,在和林雅兒「會面」之後,他所聽到的一切,可以說全是虛幻的,連一點點可以抓住的事實都沒有。
他還想說什麼,可是船身陡然震動了一下,可以感到船的速度陡然增加。他循著聲向前走去,結果卻被阻在一扇上了鎖的門前。
然後,隨便他怎麼叫嚷,甚至在門上用力敲打著,他再也沒有聽到林雅兒的聲音。
船一直在高速行駛,城市的燈火在漸漸接近。原振俠來到了甲板上之後不久,就知道,船正在駛回七號海灣的碼頭去。
海面上風相當勁,黑色的「雅兒號」,像是一個科學化的妖魔一樣,在水面上飛快地行駛著。原振俠又走進走廊,試圖作最後的努力,再和林雅兒說幾句話,可是他的努力還是白費了。
等到船終於又靠岸時,天色已經微明,那位女司機等在碼頭上,還有幾個水手模樣的人也在。女司機一看到原振俠,就作了一個手勢,令原振俠跳上岸去,她道:「林總裁已在電話裡告訴我,她和你的會面已完全結束了。如果你還是要用這艘船,她可以隨時借給你。」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清早,海邊的空氣清涼而潮濕,可是原振俠非但不感到頭腦清醒,反倒覺得一片渾沌。他沒有說什麼,上了岸,進了自己的車子,疾駛回住所,倒在床上蒙頭就睡。他實在感到十分疲倦,可是卻又無法睡得著,林雅兒那一番奇詭和荒誕的話,不住地在他腦中翻滾。他得出的結論是,林雅兒和她的父親,根本都是瘋子!
一個在困苦中奮鬥成功的人,可能在奮鬥的過程中,做過一些不擇手段的事,又由於精神壓力的沉重,使他相信自己曾和甚麼「魔王」有過接觸。
而林雅兒的精神病,又顯然是一種遺傳。
但是,原振俠對自己的結論,又實在無法滿意。因為事實上,有著許多無可解釋的現象在。例如,海底大石上的淺刻,如何會和船上的油畫一樣?林雅兒這個「魔女」,又似乎有著隨時可令人震動的力量等等,都是無法作解釋的。
等到天色大明,原振俠歎了一聲,起來,照常一樣到醫院去。醫生的責任十分重,工作也極繁忙,倒使他紊亂的思緒得到了休息。然而,下班回到住所,他感到了極度的疲累,所以當門鈴響起,他幾乎是拖著自己的身子,過去將門打開的。
站在門外的是洪致生。
洪致生看來,比上次更失魂落魄,他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只是怔怔地坐著。原振俠歎了一聲:「你要用船,可以隨時和林雅兒的秘書聯絡。」
洪致生大感意外,立時向原振俠望來,原振俠苦笑著:「昨天晚上,我的遭遇,可以說是我有生以來,最最荒謬的了!」
或許是由於知道了對方肯借出船來,洪致生對林雅兒的稱呼客氣多了:「那神秘女人肯借船?這倒真出乎意料之外!」
原振俠搖著頭:「不過我勸你別用她的船,這個女人,是……一個瘋子。她的船,從裡到外,甚至連酒瓶中斟出來的酒,都黑得像墨汁一樣!」
洪致生怔了一怔:「對於黑色有偏愛的人,也是有的。」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有一件事奇怪之極,船上掛著一幅油畫,全是深淺不同的黑色,畫的,和海底那塊大石上的淺刻,一模一樣!」
洪致生一聽,「啊」地叫了一聲,直跳了起來:「真的!怎麼會?那……代表了什麼?」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林雅兒說,那五角星形的東西是魔王,那些人,是在祈求魔王布賜魔法,她還說了許多只有瘋子才能說得出來的話。」
洪致生呆了半晌,神情又興奮又嚴肅,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原振俠的手臂:「求求你,把一切經過告訴我!求求你!」
原振俠本來就不準備對他有任何隱瞞,所以就從接到電話起,一直到離開,所有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當他講到自己向林雅兒問最後一個問題之際,洪致生身子發抖,喃喃地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然後,等原振俠講完,他神態十分憤怒地瞪著原振俠,道:「怎麼不明白,她實在說得再明白也沒有了!」
原振俠怔了一怔。洪致生陡然一拳,打在一張沙發的背上,大聲道:「再明白也沒有了,她受了魔法的禁制!」
原振俠實在不想和他辯論,可是又有忍無可忍之感:「魔法是什麼?」
洪致生仍然聲音高亢:「魔法,就是魔王的法力,魔王,就是那五角星形的物體。她沒有告訴你的是,在魔法禁制之下,她不能愛,而別人也不能愛她,她生活在痛苦的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