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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盡量使自己語氣溫和,而且措詞也不那麼激烈,可是一開口,想起山虎上校那種凶殘已極的海盜行徑,他仍然不免怒氣上衝,悶哼了一聲:「你強姦了阿英,並且又要把她殺死,你以為阿英見到了你會怎樣?她現在專門在海中對付海盜,我看你要為你自己的性命,多作點打算才好……」山虎上校聽得原振俠這樣講,低下了頭。
山虎道:「開始,或者……肯定是我不對,可是後來,我卻……並沒有做錯什麼……」
原振俠更是發怒:「用你海盜的邏輯解釋一下!」
山虎的面肉,已激烈地跳動了幾下:「我是強姦了她,可是……可是幾天之後,她曾縮在我的懷裡,說她快樂得全身發抖,說她從來也不知道,作為一個女人,可以有那樣的快樂,那簡直不是人才能有的快樂。我也告訴她,絕不要以為凡是男人都能使她那麼快樂,絕對不是!一萬個男人之中,未必有一個能給她那樣的快樂,而我能,因為我是萬中無一的男人,是男人中的男人!」
原振俠已聽得不由自主揚起手來,他想要暴喝一聲,說自己一生之中,從來未曾聽過那麼厚顏無恥的話過,可是一轉眼間,他揚起的手,卻垂了下來。
雖然他心中仍然充滿了無名怒火,可是他卻知道,山虎是不會捏造出這一番話出來的,一定是阿英真正曾那樣說過!
阿英是一個生理上完全成熟了的女性,又在熱帶地區發育成長,會不會在生理上,可能和山虎這樣強壯的男性,產生了十分和諧的配合,而使她在肉體上有了這樣的感受?
乍一聽起來,那是十分荒謬的!
一個殘暴的海盜,和一個被海盜掠走了任由擺佈的女性……兩者之間,怎能產生什麼和諧與配合?
但是撇開了一切其他因素不提,單就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而論,又絕對有可能在生理上產生極度的配合!而男女在生理上配合而產生的歡樂,又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是不受任何因素影響的!
這樣想來,雖然荒謬,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原振俠揚了起來的手,因此並沒有摑向山虎,只是無義地揮動了一下:「那麼,她……為什麼,還要冒險,冒著被你殺死的危險,去找林文義?」
山虎的神情,居然有些惘然,他一隻眼眨動著:「我不知道,或許,她想……她不相信我的話,以為個個男人都向我一樣強壯,或許……」
原振俠陡然又揮了一下手,打斷了山虎的話頭,因為他陡然想起了一些事!
他瞭解的阿英、林文義之間的一切,全是林文義說的。
林文義的話,是不是百分之一百可靠呢?原振俠以前沒有懷疑過這一點,現在才想到,整件事有可能完全不同!
想到了這一點,原振俠不禁用充滿了疑惑的神情,望定了山虎,山虎也用獨眼,目光灼灼地回望著他。
這時,原振俠對這個凶神惡煞,已經有了從另一個角度來打量他的看法。
至少,他在林文義用斷杖戮向他眼睛的時候,他完全可以避開而沒有避開,原因,他已經說了,雖然聽來令人極度駭異,但是世上決不會有人把自己的眼睛拿來開玩笑,所以那證明他心中真是這樣想。
而且,在斷杖戮進了他的眼,他受的創傷極重,而他卻沒有發出半聲呻吟,自始至終,若無其事,單是這分對痛苦的忍受能力,也無法不叫人佩服。
這也使原振俠想到,上次能夠在赤手空拳的搏擊中,居然贏了這個凶煞,那多少有一點幸運的成份在內!
或許是由於曾贏過他,令他敬服,所以他願意說出心中所想的話來,還是他對阿英,真有一分異樣的感情,所以才特別興奮,要向人講出心中所想的?
原振俠不是十分能確定,但是山虎想打人傾訴他心中的想法的那種神態,卻是一看就可以看出來的,而像山虎那樣的大漢,可能一輩子,有任何問題發生,都是靠拳頭和武力解決的,從來也未曾和別人好好傾談過,所以他這時,做著無意義的手勢,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原振俠找到了酒,還未及取杯子,山虎已一伸手,把酒搶了過去,大拇指一頂,就把未曾開過的瓶塞頂了出來,湊在口中,咕咕嘟嘟,連喝了三四口,抹著嘴唇,獨眼仍然盯著原振俠:
「你看我有多少希望?」
這一句問話,問得實在有點無頭無腦,可是原振俠卻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是說:阿英如果到了貨船上,選擇他而不愛林文義的機會是多少!
如果沒有剛才的一番思索,原振俠一定會回答:你的希望是零!
但現在情形,多少有點不同,所以原振俠的回答是:「那要看你……在炮艇上對阿英究竟做了些什麼,要看她在那時,怎麼對你。」
山虎吞了一口口水,旋轉著酒瓶,口唇掀動著,又用獨眼盯著原振俠,像是全然不知如何開口才好,他又不斷喝著酒,直到一瓶喝酒完,他才用力捏著酒瓶,手指如同鐵鉗,酒瓶在他手掌之中成了碎片,他才道:「我一見到阿英,在三十秒鐘之內,就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女人,就是我要的女人,只有她才配得上我,也只有我才配得到她!」
原振俠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望著山虎。在那時,他的思緒十分亂,他忽然想到,要瞭解一個人,是多麼困難,要瞭解一件事情的真相,也是多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