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海棠的眼睛之中,閃耀著十分明媚的光輝。黃絹則深沉地盯了原振俠一眼,語音有著自心底透出的冰涼:「悉聽尊便。」
原振俠向海棠作了一個手勢,兩人一起來到船邊。正在他們要跨下小快艇時,突然之間,海面浪花四濺,一艘小型潛艇就在黃絹的船旁浮上水面,使得船身劇烈地震盪了起來。黃絹陡然吃了一驚,極其憤怒地叫了起來,兩個軍官氣急敗壞奔了過來。
黃絹怒道:「有潛艇,為什麼不報告?」
一個軍官顫聲道:「聲納探測系統運作完全正常,可是計算機控制全然沒有警報!」
剎那之間,船上陡然靜了下來,只有潛艇浮上來時帶來的濤聲。這艘潛艇既然可以逸出聲納探測系統之外,冷不防就在船旁浮出水面來,那麼,自然和有控制計算機運作能力的範圍有關!
小型潛艇全部浮上了水面,艙蓋打開,一個人捧著一隻長方形的盒子走出來,站在潛艇的甲板上,向這方揮動雙手,向船上示意放小艇去接載他。
那人同時高聲叫著:「範圍先生答應送給卡爾斯將軍的禮物……」黃絹神情尷尬,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海棠一聽,發出了誇張的「啊」的一聲,那更令她發窘。
原振俠壓低聲音:「先接了過來再說!」
黃絹感激地向原振俠望了一眼,命令人駕著小艇過去,在那人手中接過了長方形的盒子來。
海棠和原振俠迅速地交談著:「那是什麼?範圍為什麼要送禮給卡爾斯?」
「窩闊台佩刀!我想範圍還要直接干涉世界事務,先聯絡一下現在的權力層……」「那是盜贓!要是接受了,國際刑警會怎樣對付卡爾斯將軍?」
黃絹自然聽到了他們的交談,插了一句口:「等卡爾斯將軍出席聯合國大會之際,在聯合國總部門口拘捕他……」黃絹說的當然是氣話,她手下已取了箱子過來。黃絹只是向潛艇上那人揮了揮手,那人站在甲板上,也揮著手。
海棠向原振俠作了一個鬼臉,原振俠心情沉重,望向黃絹,黃絹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搖著頭:「對不起,我對於和愛神會晤,沒有什麼興趣……」在原振俠還沒有進一步再說甚麼時,她又補充了一句:「那是你們兩人的事……」原振俠有點氣憤:「要對付範圍,是所有人的事!」
黃絹昂起了頭,樣子像在是沉思,又像是不屑聽原振俠的話。
在那一剎間,原振俠在她的神情上,捕捉到了一些她心中的意念。剎那之間,原振俠的心中,駭然莫名!
這時,黃絹的這種神情,他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熟悉是在他的記憶之中,曾經見過一次;陌生是,那畢竟是相當時日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原振俠還是記得,上次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見過黃絹美麗的臉龐上現出這種神情來的……是黃絹決定離開他,到卡爾斯將軍的國度中,去追尋權力的那一剎間!
由於黃絹當時的決定,不但給原振俠帶來長期的感情困擾,而且也受到了相當沉重的打擊,所以他對黃絹那種複雜的神情,印象十分深刻。這時一看到,就可以明白,那表示她心中在想什麼!
這也是使得原振俠遍體生寒的原因,他看出了黃絹的心意……在她美麗的身體內,那隱藏著的,對權力作無止境追求的慾望,這時又有了新的進展!比起範圍來,卡爾斯將軍算得了什麼?
原振俠一想到這裡,不由自主,「颼」地吸了一口涼氣。在一旁的海棠,顯然不明白何以剎那之間,他會有那麼異特的神情。而黃絹,則顯然沉醉在自己新的想像之中,根本未曾留意原振俠在幹什麼!
黃絹這時想到的,正和原振俠想到的一樣:和範圍相比,卡爾斯算得了什麼?
黃絹甚至在剎那之間,感到了這個世界強人,渺小到了不能再渺小,他的所謂權力,也可憐得微不足道!只有範圍,才是真正全人類的權力掌握者!
卡爾斯給她的權力是那麼有限,要是範圍……能和範圍站在一起……黃絹一想到這一點,心頭不禁狂跳起來,雙頰之上也泛起了一種異樣的紅色。
這種異乎尋常的艷紅,原振俠和她相識以來,甚至從未曾見過……不論是在大風雪的山洞中,還是不久之前的小島屋子中,黃絹都曾和原振俠有過原始的、狂亂的男歡女愛,她也會在身子像是爆炸一樣的興奮刺激之中,而雙頰泛紅。可是,絕不像現在這樣,她的臉上,簡直隨時會有鮮血可以沁出來一樣!
由此可知,在她的內心深處,權力的追求,權力的慾望,超過了一切!
不但是她雙頰現出了異樣的紅色,而且她妙目之中迸射出來的那種神采,簡直也接近瘋狂!就算她不是直視著什麼人,也可以令在她身邊的人,感覺到她的目光是何等驚人!
原振俠更是吃驚,他用聽來十分柔弱無力的聲音叫著:「不!不要!」
黃絹當然聽不到原振俠的聲音,事實上,就算原振俠在她身前聲嘶力竭地呼叫,也不會有什麼用。黃絹感到自己正處在一種從未有的興奮之中,這種興奮,不但令她的血液沸騰,而且,令她全身的神經狂舞,令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迸發出呼叫聲!
她也想起了那柄「窩闊台佩刀」,範圍難道真是送給卡爾斯的?還是藉送刀的行動,給她什麼暗示呢?
她一想到這裡,立時向那艘小潛艇看去,她看到那人仍然站在甲板上,顯然還在等她進一步的表示,她更可以肯定了這一點。她幾乎不再考慮,在極度的狂熱中揮著手,叫道:「回去告訴范先生,我立刻再去見他……」原振俠只覺得心頭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緊緊閉上了眼睛!
黃絹的聲音,本來多麼悅耳動聽,雖然不如瑪仙的嬌軟,不如海棠的清甜,但是也足以令人聽了感到舒暢愉快。但這時,黃絹向潛艇上的那人叫出了這句話時,在原振俠來說,她的聲音,甚至比夜梟的鳴叫還要難聽,聽了之後,簡直就像是有一柄利鋸,在人心頭扯過去一樣!
海棠在一旁看到了這種情形,自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於臉色蒼白,甚至身子在微微發顫的原振俠,她有一份女性的溫柔愛憐。她靠得他更緊了一些,同時握住了他的手……冰涼的手。
潛艇上那人大聲答應著:「是!這正是范先生所期待的,我會立刻報告……」他說著,就鑽進了潛艇。潛艇的艙蓋合上,不到半分鐘又已潛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原振俠在心頭狂跳中,聽到黃絹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然後,黃絹的聲音,就在他面前響起。他盯著黃絹看,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黃絹甚至不是在對他說話,只是對著海棠說,語音冷淡得叫人心酸:「請召回你的水上飛機,你們必須離開我的船……」事實上,海棠不等她下逐客令,早已取了一具小型無線電通訊儀在手上,發出了信號。水上飛機已漸漸滑近來,海棠輕碰了原振俠一下,原振俠還在盡最後的努力:「你……能不能……」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講完,黃絹早已一昂首,目光自他的臉上掃過,可是連十分之一秒都未曾停留,就迅速移了開去……原振俠曾受過一次黃絹那樣冷漠的對付,一次已足以令他傷心。現在是第二次,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直向下沉,在向下沉的過程之中,被黃絹冷漠的眼光,打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