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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下耽擱,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可是當走出了甬道,卻已看不見玫瑰了。
原振俠當然知道,那是她刻意在躲避他,不然,絕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中,就走得看不見的!
原振俠想去找她,可是他卻沒有機會,一個穿著印度傳統紗籠,顯得身形又高又苗條的女郎,正向他走過來,原振俠張開了雙手,等候著她。
黃絹完全作印度女性的打扮,額上有朱紅色的一點,甚至鼻子上,也不知用什麼方法,有著一顆光芒四射的鑽石,看來有一股極其詭異的奇麗,黃絹的黝黑健康的膚色,使得周圍投來的欣賞的目光,顯然把她引為同類。
原振俠在最後幾步,迎了上去,兩人緊擁在一起,黃絹偎在原振俠的懷中,柔順得像一頭小貓!這是原振俠認識她以來,從來也未曾有過的感覺,原振俠第一次見到黃絹時,也曾感到這個充滿了野性的女孩子像一頭小貓,不過那是美洲山貓,和現在的情形絕不相同。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輕輕地一吻,原振俠已經投以詢問的脹神,黃娟自己應該知道自己的這種轉變,原振俠正在問她「為什麼」。
黃絹佻皮地笑,故意避開原振俠詢問的眼光:「我找到了一間十分舒適的屋子,靜得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們。」
原振俠本來想問一句:「我們可以這樣躲起來多久?」
可是他卻沒有在這種充滿了浪漫氣氛的相聚中,問出這句煞風景的話來。再則也是為了答案可以料得到,黃絹不會放棄她權勢薰天的女將軍身份。
出了機場,黃絹駕車,車子很快就駛出了跑道,然後,進入了一片很大的林子,在林子深處,是一幅相當高的圍牆,牆上爬滿了植物,看起來,一點也不覺得那是牆,聲波控制的鐵門打開,牆內是相當大的庭園、泳池、運動場地,和一幢出乎意料之外精緻小巧的洋房。
黃絹把車子停在屋子之前,回眸嬌笑:「原來的屋主人,存心不要有任何僕傭,所以把房子造得小巧,不必浪費太多時間去收拾。」
原振俠先下車,把黃絹自車廂中引出來,黃絹有站立不穩的嬌態,原振俠自然而然扶住了她,略矮了矮身,手背環住了她的腰際,已把她抱了起來。
黃絹雙臂勾住了原振俠的頸,興奮得雙頰緋紅。
原振俠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怎麼好像第一坎幽會的小女孩一樣?」說罷,看著她微笑。
黃絹皺了皺鼻子:「或許是知道了生命的價值,懂得珍惜生命了!」
原振俠揚了揚眉,他心中有疑惑,但當然不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絮絮不休地問下去。他抱著黃絹,上了石階,打開門,一陣淡淡的印度香香味,踏上去厚而無聲柔軟的地毯,半明不暗的光線,都令人有心神俱醉的感覺。
在一張看來樣子很古怪的長形軟琦上,原振俠輕輕放下了黃絹,黃絹仰躺在那張長椅上,才顯出那椅子設計的巧妙,黃絹美妙的胴體,像是放到了一個最好的架子上,表現無遺。
從大風雪的山洞中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簡直已不在記憶之中,而當他們開始親熱之後,一切現存的、過去的、將來的思想,都不再存在,他們兩個人溶為一體,形成了一片盤古開天闢地之前的渾沌,那是完全什麼都分不開的世界,分不開天和地,也自然分不開你和我,分不開那是誰的呼喊,分不清那是誰的喘息,也自然分不開那是誰的汗珠。
印度香的香味,在汗氣蒸發中,沁入鼻端,香味似乎更加濃洌,原振俠眼前,看出來的情景,漸漸由模糊變成清晰。黃絹的俏臉就在他的面前,鼻尖和鼻尖之間,本來略有一些距離,可是沾在他們鼻尖上的一顆污珠,剛好佔據了這個空間,把他們兩人的鼻尖,連在一起。
隔得那麼近,兩人都可以清楚地在對方的眼珠中看到自己,像是自己進入了對方的眼睛。
黃絹的聲音極低,也極緩慢(是因為疲倦,還是必須把氣息調勻?)可是,聽來也極清楚:「你可知道,當你離開的時候,我幾乎二十四小時,就這樣面對面,看著你……」
原振俠的聲音也很低:「在勒曼醫院?」
黃絹點了點頭——那顆汗珠落了下來:「是。」
原振俠把鼻尖趨近些,和黃絹的鼻尖相碰,黃絹飽滿的胸脯,緊貼在原振俠的胸膛上,他的聲音聽來,有一種異樣的刺激!
「當時,我三魂飄飄,七魄蕩蕩,離開了身體之後,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我一直沒有機會知道……」
(在勤曼醫院,在兩個來自幽靈星座的使者的努力下,原振俠和年輕人的靈魂,脫離了軀體,進入幽靈星座。)黃絹不由自主,身子顫動了一下:「當時的情形,駭人之極,你………死了!突然之間,前一秒鐘,還是鮮蹦活跳的你,沒了氣息,身子也在迅速變冷,你的身體……成了一具屍體!」
雖然事情早已過去,而且結局十分完滿,完全依照黑紗的計劃進行,可是黃絹在講起當時的情形時,仍然語音之中,大是驚恐,可知當時的情形,何等驚心動魄!
原振俠也聽得大是緊張,把黃絹緊摟在懷中,黃絹又道:「年輕人也是一樣,你們兩人的屍體,立刻被處理,據干納醫生說,在強烈的腐蝕劑之下,你們的舊身體,什麼也沒有剩下——」原振俠心頭又起了一般異樣之感:這種怪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他死了一次,一個身體已被「處理」掉,現在是他另一個身體!
聽起來,換了一個身體,像是換了一件衣服一樣,但那實在是地球人有史以來極罕見的情形,尤其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怪異的感覺自然更甚,原振俠握著黃絹的手,在她臉上摸著:「我還是原來的樣子?」
黃絹在他鼻尖上親了一下:「當然是原來的樣子……」她略頓了一頓,像是忽然之間又想到了什麼,現出極甜蜜而又略帶羞澀的神情,聲音也低得近乎曖昧:「完全一樣,一點也沒有不同……」
原振俠緊摟了她一下:「然後怎麼樣?」
黃絹吸了一口氣:「那時,整個勒曼醫院上下,也緊張之極。他們雖然走在人類科學的最前端,但是靈魂轉移、肉體替換這種事,對他們來說,還是太新太不可理解的經歷。當然,他們的緊張……萬萬及不上我,我親眼看到你「死去」,那種震驚和焦急的煎熬,真不知當時是怎麼忍受過來的——」黃絹這時說來,在她的語氣中,仍然充滿了焦急關切之情,可知當時,她的確焦虜無比。
原振俠聽得十分感動,輕撫著她柔滑的手臂,愛憐地說:「難為你了——」黃絹歎了一聲:「當時,我真想做一伴事,可是……終於沒有做……」
原振俠輕抬起她的下顎,注視著她,用眼神問她,當時想做什麼。
黃絹垂下眼臉,低聲道:「我想把你的那些情人全都叫來,看看她們是不是也會像我一樣,為你不測的命運而焦急——」原振俠聽了,什麼反應也沒有——他自然知道,當懷中的女人提到了這樣的話題時,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加理睬,只當沒有聽到,不然就一定會把所有的愉快破壞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