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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客果然出現,可是卻十分小心戒備,可能他也明知那是一個陷阱兩個來自同一環境的人,為什麼相互之間,竟然如此爾虞我詐,而且,互相對對方如此害怕?
這算是什麼樣的人和人之間的關係?
原振俠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可是他甚至於不知道如何發問才好!
他望著柳絮,看出柳絮的神情,十分激動,她取下了黑眼鏡,緊閉著眼,可是原振俠卻看到她眼縫之中,似有淚水滲出來。
柳絮在這時,也伸手抹了抹眼,她的聲音相當乾澀:「我不會流淚,無淚可流,別忘了我是從無間地獄來的,豈會流淚?」
原振俠對她那種說話的方式,有點不滿,所以他道:「少說抽像的話,多說具體的事!」
柳絮一昂頭:「好!罷才的那個怪客,他是一個阿傍羅剎!」
原振俠一下子沒有聽懂柳絮所說的話的最後四個字那是一個專門名詞,平時,不是很常聽得到,所以盡避柳絮說得十分清楚,可是一時之間,會不過意來,也就自然聽不懂。
原振俠怔了一怔:「什麼?」
柳絮又說了一遍,這次,還有了補充:「阿傍羅剎,地獄中的阿傍羅剎!」
這一次,原振俠自然聽懂了!可是在聽懂了的同時,他的思緒卻更加混亂了!
柳絮把那人稱為「阿傍羅剎」,那人自然不會是真正的阿傍羅剎,因為真正的阿傍羅剎,只存在於佛教神話的地獄之中,是地獄的獄卒,他們的外形,在佛經故事之中,也有相當具體的記載,牛首,人臂,手持鋼叉,十分兇惡,在《鐵城泥犁經》和《五苦章句經》中,都有同樣的描述。
阿傍羅剎的記述,在佛教傳入了中國之後,逐漸演變的佛經故事之中,也有十分具體的記述,他們的身份仍然是地獄的獄卒,名字則變成了牛頭、馬面。說「阿傍羅剎」,不容易明白那是什麼,但是說牛頭馬面,小孩子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原振俠心念電轉,他立即想到,柳絮說那怪客是阿傍羅剎,自然也是象徵性的,用這樣的身份來象徵,自然表示這怪客,是某種權力的掌握者。原振俠腦海之中,首先浮起的景像是,古代的奴隸社會,大批奴隸沒有自由,只能得到最低程度和最粗糙的食物供應,地位和畜牲一樣,可是卻要做繁重的苦工,甚至被挑選出來和猛獸決鬥,以娛樂奴隸主。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一個兵卒,一個軍官,或是一個手持皮鞭,可以隨意揮打奴隸的管工,自然也可以用地獄中的阿傍羅剎來作譬喻!一想到了這一點,原振俠覺得自己明白了許多,他也不管柳絮根本看不見,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他是來自地獄的阿傍羅剎,而你,是從地獄之中逃出來的!」
柳絮像是想不到原振俠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隱喻,她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垂下頭去,她把頭重得十分低,所以原振俠可以看到她腴白的頸項。
原振俠把一句話考慮了很久因為這句話,說出來,會十分殘忍,可是他考慮的結果,還是非說不可,他道:「所以,那阿傍羅剎要找到你,把你拘回地獄去!」
丙然,原振俠這句話一出口,柳絮的身子,就劇烈地發起抖來。原振俠看得十分不忍,走近她,雙手放在她的肩頭之上。這樣做,當然無法按停柳絮的身子,使她不再發抖,但至少也可以起相當的鎮定作用。當原振俠的雙手用力按住了柳絮的身子時,他感到柳絮的身子相當涼,很有點真實的「冰肌玉骨」的味道,雖然隔著衣服,可是感覺也十分異特。
原振俠感到自己對種種奇怪的現象,已經摸到了頭緒。所以他又道:「你知道他正在行動,所以先發制人,想把他引到你的面前來,然後冉設法對付他!」
柳絮深深地吸一口氣,伸手把原振俠的手,自肩頭上移了下來,放在自己的頰邊,她的臉頰也十分清涼。然後她緩緩點了點頭!
原振俠心中一凜:「是不是我突然出現,破壞了你原來的安排!」
柳絮對原振俠的這句話,一點反應也沒有。
原振俠放慢了語調,再追問了一遍!
柳絮幽幽地歎了一聲,她的神情恍惚,說的話也飄忽!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在那一剎間,原振俠的腦部活動,十分迅速,他已經作了種種的設想。
首先,他想到的是,柳絮口中的所謂「無間地獄」,就算是象徵式,也很值得研究這些地方,是在地球上的,還是根本不在地球上,像他曾經經歷過的「幽靈星座」一樣,是另一種形式的空間。
如果是在地球上,那麼,又在什麼地方?
柳絮的回答,來得如此飄忽,又是什麼意思?他不由自主,又喝了一大口酒,因為眼前這個玉雕一樣的美女,簡直每一個細胞都是一個謎團!
原振俠在等看柳絮作進一步的解釋,柳絮吁了一口氣:「本來,我有對付他的計劃,可是十分冒險,一點把握也沒有,所以,我一知道了你的身份,就立刻決定放棄原來的計劃,請求你的幫助!」
原振俠心中悶哼一聲,他想到的是:改變了原來的計劃,決定利用我!
直到那時為止,原振俠對柳絮,雖然同情而且願意給她幫助,可是他總覺得柳絮的行事方式,十分詭詐,不是光明正大,而是鬼頭鬼腦,例如,一上來什麼也不肯說,又例如,那怪客的暗器出神入化,她事先也不說。而那怪客一離去,她就下逐客令。即使是現在,她的話,也不盡不實!
原振俠雖然沒有出聲,可是異樣的沉默,也就表示了他心中的不滿,而柳絮的感覺十分靈敏,又一次得到了證明,她壓低了聲音:「你對我不滿意?」原振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柳絮長歎一聲:「在我來的地方,人和人之間,習慣了互相殘殺,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