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小飛船一定以極快的速度前進,可是卻一點也覺不出來。不一會,又變成一片漆黑,然後,又進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像這種看出去,無邊無涯,各種色彩不同的境界,出現在每次漆黑之後。羅開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形式的「轉移」,他的手錶,也完全失去了計時的功能,數字在飛快地跳動——應該說閃動,因為根本已看不清數字。
  在那麼奇妙的境界之中,羅開奔向不可測的事件,他要利用他自己所學的密宗的特殊緩慢的呼吸法,才能便自己心跳維持正常,不致於因為緊張而冒冷汗!
  他無法猜測究竟過了多久,在感覺上,由於焦急地期待著不可測的結果的來臨,時間過去得特別慢,大約是半小時左右,在漆黑之中,突然,前面出現了一團精亮的亮光,亮得叫人幾乎睜不開眼來,那團亮光一出現,就迸散了開來,在黑暗之中,變動著,迅速地排列成了一行符號,或者說,是一行「文字」。
  那行「文字」的每一個字,都發射著閃亮的精光,在黑暗中看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羅開由於不認識那是什麼文字,所以也無法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只是下意識地感到了一種震撼,憑他敏銳的感覺,可以感到那一行「文字」之中,一定會有極其嚴重的警告意味。同時,那艘一直平穩得令人感不到在移動的小飛船,突然劇烈地震動了幾下,立即靜止不動,羅開感到已經被一種什麼力量,逼得停了下來。
  羅開吸了一口氣,出現了特殊情況,需要他的隨機應變了!眼前出現了一串他不認識的「文字」,他全然無法知道那行「文字」的含義,又是在這樣奇詭的處境之下,他應該怎麼做呢?
  他想了一想,咬著下後,打開小飛船的透明罩,向著那一行閃亮的字,叫「我看不懂這種文字,請告訴我它們的含義!」
  羅開這樣決定,堪稱大膽之極!
  他絕不知自己在何處,也不知道外面的環境怎樣。地球人的身體十分脆弱,無法和外星人相比,更無法和外星人的機械人化身相提並論。
  他身在小飛船之中,呼吸得十分暢順,一點問題也沒有,那可能是飛船有氧氣供應,打開了透明罩,外面可能是真空的,也可能充滿了有害的氣體,那麼即使他在地球人中,是一等一強壯的一個,也無法再生存下去!
  再則,漆黑的太空中,也可能有著會嚴重傷害人體的輻射,他會在千份之一秒內,被輻射線灼傷!
  可是,他還不是不顧一切這樣做,那是由於他想到,他這次任務,蹺蹊古怪之極,可能需要他表現一種異常的勇氣,不然,那人大可以隨便派一個機械化身來做這事,何必要懇求他這個地球人來幫忙?
  (羅開這時想法,有一定道理,但並沒有料到真正的事實,可是,他做對了!)他按鈕,令透明罩子揭起,在最初的一剎間,他不是不緊張,在不可測的太空中,在至今為止,還只有他一個地球人到達過的遙遠的太空中,什麼樣想像不到的事,都可能發生!
  他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但既然要講話,也不能一直不呼吸,所以他急速地吸了一口氣,出乎他意料之外,呼吸並無困難,這就令得他大大安心,把準備好了的那句話,叫了出來。(事後他才知道,他處身的環境,是絕對真空,那決不適宜地球人生存,而他仍然能夠呼吸,是由於那小飛船的構造極精密,性能佳妙之極,透明罩雖然揭開,飛船內供應的氧氣,卻由於急速的循環,而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氣罩,在這個氣罩之中,氧氣一點也不會散逸——這種保持氣體的方法,地球人倒也會,有一種氣幕,就是利用了這個原理造成的!)羅開在叫了一聲之後,也根本沒有存在著會有回音的希望,他那樣做,是想叫對方——他強烈地感到,有一種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知道,來的是一個地球人,請對方用和地球人溝通的方法,現出他看得懂的文字!
  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話才一叫出口,那行由精光組成的文字,倏然又化為一團,然後,又在極短的時間中,起了變化,變成了一個圖案,或者說,一個符號,這個符號,羅開一看就看得懂:一個圓圈,當中有橫線。
  那是地球上每一處地方的共同交通標誌,代表著「禁止進入」的意思!
  對方的反應來得如此之快!雖然顯示給羅開看的是「禁止進入」,但那至少表示,可以和對方溝通,羅開忙又叫:「我受人所托,送一件東西來!他一面說,一面把那男人交給他的,那不知名物體,看起來像是一塊玻璃磚的,拿了出來,在黑暗中揚著。那東西在黑暗之中,隱隱閃耀著七彩光芒,看來光華流轉,十分柔和。他才一取出那東西來,眼前那團精光,立時回復成了一團,接著,羅開像是聽到前面,傳來了「咦」地一聲——在那時,羅開實在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那樣的一聲,因為處境如此奇詭,到了一切都不能以常情來測度的程度!
  在依稀聽到了那樣的一下聲響——那除了表示前面有人,忽然感到了驚訝之外,也不可能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之後,精光倏然消失,眼前一片漆黑,羅開手中的那塊東西雖然發光,但是光線柔和、微弱,絕射不出多遠,只能令羅開看到自己的小臂。
  羅開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仍然十分緊張,這時,他倒可以肯定,清清楚楚,又聽到前面,黑暗之中,傳來了一下,一聽就可以聽出,是女人發出來的冷笑聲!
  羅開又陡然吸了一口氣,一般來說,人發出冷笑聲,絕不會表示友善!
  羅開也不知道是吉是凶,他又道:「如果你是這件東西的收受者,請告訴我如何把東西交給你,如果你不是,請讓我通過去。」
  黑暗之中,靜了片刻,才有一個女人聲音傳出來:「托你送東西的人,要你把東西送給什麼人?」
  羅開據實說:「一個女人!」
  女聲又是一下冷笑:「他是什麼人?」
  羅開心中苦笑了一下:「不知道!」
  女聲發出第三下冷笑:「那你怎麼肯答應他?你什麼也不知道,就答應了他,你怎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應該做還是不應該做?」
  那女人的聲音,聽來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成分在內,羅開心中也不禁有氣,冷笑了兩下:「如果你不是收件人,我何必接受你的質問?」
  女聲立時道:「我就是收件人!」
  羅開疾聲道:「那就請你別躲在黑暗中,我把東西交給你之後,自然會告訴你我答應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的原因!」
  又是一個極短暫時間的沉默,那女聲傳了過來:「你把手上的東西向前拋來,我自然會接受它!」
  羅開連半秒鐘也沒有猶豫,一揮手,用力將手中的那塊「玻璃磚」,向前拋了出去,那塊發出柔和的,色彩絢麗的東西,在膠一般的漆黑之中,劃出了一個弧形,宛若一道美麗之極的彩虹,呈拋物線向前,在快到了拋物線的盡頭時,羅開忽然看到一隻十分美麗的手,自黑暗中伸出來,接住了那塊東西。
  當羅開抓住這塊東西時,那東西發出來的光芒,可以照到羅開的小臂。這時,一隻看來十分美麗的女人的手,接住了那東西,情形也是一樣,羅開可以看到一截腴白的女性小臂,甚至,幾乎可以看到雪白的肌膚上,細密的汗毛!
  那毫無疑問,是一隻十分美麗的女人的手!羅開陡然一怔,失聲叫了起來:「想不到你是地球人!他話才說到一半,眼前一黑,那東西不知已被什麼遮住,不再有光芒發出來,自然變得什麼也看不到了。在黑暗中,有聲音傳來:「你錯了,我不是地球人。」
  羅開苦笑了一下,在那剎間,他想到的是:原來又是一個機械人的化身,難怪單是一隻手,看起來已經那麼美麗完美!他悶哼了一聲:「機械人化身?」
  那女聲有點惱怒:「當然不是!」
  羅開大是意外:「你的外型,和地球人一模一樣?」
  女聲忽然發出了一下歎息:「羅先生,我們是熟人,你的記性不應該那麼壞,難道你一點也認不出我的聲音?」
  在高空飛行被截停之後,一個意外接一個,可是,再也沒有比這個意外更甚!當這個女聲一傳入耳中之際,羅開的確有過一剎間,想到:聲音好熟!
  但是,他決計想不到會在這種的環境之下,真的遇上熟人,所以這念頭一間就算,沒有去想它。這時,對方已經指出是熟人,那至少曾見過面,交談過,但是由於意外之極的錯愕,羅開一時之間,也想不起這樣的聲音是由哪一個女人發出來的,他迅速把他相識的女性,想了一遍,但哪一個都不是!而不是地球人的女性,除了燕艷和「天使」,他似乎也沒有再認識什麼人!「天使」已經死了,那又絕不是燕艷的聲音!
  在那一剎間,羅開真的感到了迷惑,這種迷惑,一定在他的臉上表露無遺,那女聲又歎了一下:「你被利用了!你以為還有什麼別的原因使你來送這東西不可?就是因為我們是熟人,而且,我見到是你,就非接受這東西不可!」
  羅開思緒極亂,這時,他至少已知道真的曾聽到過「咦」的一聲,那是那女人見到他時所發出來的,接著的幾下冷笑,自然是對他的委託人——那個男人所發,在笑那男人利用了羅開。
  接下來的對話,羅開迅速想著,不禁大是吃驚,失聲道:「那東西……會對你造成傷害?」
  他這樣問,是因為那女人問過他,知不知道現在在做的事,應該做還是不應該做!
《飛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