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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密住在耶加達郊區的一幢屋子中,寶德教授死亡之際,他完全不知道。
阿尼密那時,正坐在一張籐椅上,閉著眼,在靜靜地思索著,這是他的習慣。
突然之間,他聽到了寶德教授的聲音,在他的耳際道:「阿尼密,我的朋友。」
阿尼密睜開眼來,他的身邊並沒有人。
阿尼密陡地震動了一下,立時又閉上眼睛。他在一剎那之間,已經知道,寶德教授死了。
和死人「通話」,對阿尼密來說,是很尋常的事,他那時「聽」到的聲音,實際上,只不過是他接收了寶德教授游離腦電波,再刺激他聽覺神經的一種反應。
阿尼密歎了一聲,他回答道:「教授,上星期我還見過你,發生了什麼事?」
他又聽到了寶德教授的話,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阿尼密,我的朋友,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我的研究,已經成功了,它可以挽救上萬人的生命,我一定要繼續下去。」
阿尼密仍然閉著眼睛,他作為一個「靈媒」已經有很多次和死人「交談」的經驗,他知道這種「交談」,和與生人的交談不同,死人的話,他所能接受到的,幾乎毫無例外地,極其固執。
這一點,阿尼密也可以解釋,因為,人死了之後,在臨死之前的腦電波,雖然呈游離狀態,而且能夠受到與之「交談」者的腦電波影響,而自由組合,作出回答。但是在游離狀態中的腦電波,絕及不土人在活著的時候,源源不絕發射出來的腦電波。活著的時候,數以億計的腦細胞,不斷地在活動著,腦電波可以有無數的組合而呈游離狀態的一組,只不過是人臨死之前所發出來的,它只能重新組合,而不能再增加,臨死之前的意念如何,就算是組合的變化一樣,可以有很多,但是這種意念,卻是絕對不可能再改變的了。
所以,阿尼密知道,和死人「爭辯」,是最沒有用的事,因為死人不會改變他的主意。阿尼密知道這時,寶德教授已經死了,他之所以還能「聽」到寶德教授的說話,那是因為寶德教授一定死得極不甘心,在他臨死之前,他還有一點時間,將他的腦電波,大量發射出來之故。
阿尼密歎了一聲,說道:「教授,你已經死了,但是你的研究工作,會由你的助手繼續做下去。」
寶德教授的「聲音」,有點嗚咽:「不會的,倫諾不會對我的研究有興趣,一個從事研究怎樣救人的人,是不會殺人的。」
阿尼密想盡量使得「談話」輕鬆一點,他道:「殺人?倫諾是一個很不錯的小伙子,你怎麼會以為他會殺人?」
寶德教授的聲音,有著辛酸的、苦澀的笑聲:「不是我以為他會殺人,第一棍打中我的就是他,接著是另外許多人,他們不斷地打我,直到我仆倒在地上,然後,他們在我的身上踏過,我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不願意死,我要將我的研究工作繼續下去,老天,只差那麼一點點,我就可以成功了。」
阿尼密又歎了一聲:「可是,你已經死了,老朋友,你已經死了啊。」
寶德教授卻很固執:「是的,我知道我已經死了,我知道得很清楚,生命是怎樣離開我的,正因為我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我和你的認識,很有用處,你和我提及過人的腦電波,又曾對我說過,人臨死之際的腦電波最是強烈,可以呈游離狀態而存在,有時,甚至可以強烈到刺激他人的腦電波,使這個人的視覺神經受感應而看到形像,這就是許多人會看到鬼的原因。」
阿尼密有點無可奈何:「是的,的確是這樣,不過,一組再強烈的腦電波,其實什麼也不是,根本是看不見摸不到的。」
寶德教授仍然固執地說道:「你也曾經說過,強烈的游離腦電波,可以使物體產生電流的感應。」
阿尼密抹了抹手心的汗,這樣固執的「鬼魂」,在他來說,也是第一次遇到。他點著頭:「是的,可以使物體因為產生電磁感應而移動,但是那只不過是一點點簡單的動作,例如使一隻杯子,自桌子上跌下來,或者使一張椅子翻倒,等等。據我所知,最強力的一組腦電波,游離存在於蘇格蘭的安迭斯古堡中,它們能使古堡沉重的木門,自動開啟和關閉,那是著名的鬼屋,我不能同意,你還有能力,可以繼續你的研究工作。」
寶德教授聽來是完全不聽勸告的了:「不對,你曾經過告訴我,說是希臘的安裡島上,有一個漁民,他是根本不懂英文的,但是有一晚,他忽然用英文寫下了數十篇極其優美的詩篇。」
阿尼密舉起雙手:「對,我詳細地研究過這件事--」
寶德教授一定是十分急迫了,他竟然打斷阿尼密的話,說道:「還有,中國人喜歡的扶乩,你也許作過詳細的研究,你的研究,結果是--」
阿尼留在冒汗,他用手抹去了汗,挺了挺身子。
阿尼密在抹了汗之後,叮了一口氣:「對,這一切全對,我的研究結果是,那是由於,一旦游離的腦電波在某種情形下,譬如說,在催眠的情形下侵入了另一個人的腦組織,影響了被侵入者的腦部活動所致--」
阿尼密「講」到這裡,陡地停了下來,雙眼睜得極大,雖然他一點也看不到什麼,可是他就像看到寶德教授,站在他的面前,發出狡猾的笑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