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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那司機制服的徽章上,知道了那是一個著名的大財團,也知道信子來赴這個大財團董事長的約。就像前幾天,他在另一家酒店,赴這個董事長夫人的約會一樣——那是一個更年期、胖得像豬,全身混合著高貴香水和體臭,令人作嘔的老婦人!
劇烈的痛楚令得恭二閉上了眼睛好一會,當他再睜開眼來時,信子已經不見了。
恭二知道,信子已經進入了升降機,到樓上的豪華套房去應大財團董事長的約會了!
這種約會,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恭二自然再熟悉也沒有,他感到自己有點腳步踉蹌,勉強走出了酒店的大門,那是一道旋轉門,陽光十分刺目,他一個轉身,又走進了旋轉門,走回了酒店大堂。
井上恭二當時有這樣的行動,他當時只是受下意識的驅使,並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後來他分析,由於他一見信子,就有決心把信子當作唯一的女人,那麼信子也就應該把他當作唯一的男人!
他和信子在互相對望的那段時間中,兩人非但沒有說話,而且沒有發出過任何的聲音。可是恭二卻堅決地相信。兩人已經通過眼神,而向對方傳遞了訊息!他接受到的,來自信子的訊息是,信子的心意是和他一樣的!
既然信子和他的心意一致,那麼,他應該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她就不應該再去赴大財團董事長的約會!
所以,恭二回到酒店,準備問明了董事長的房間,叩門,向信子問罪——雖然他自己才從一個富有婦人的身上,盡了他的本份之後離開。但那有著顯著的不同,那是在他遇到信子之前,而信子是在遇到了他之後!
剛才互相凝望之中,既然雙方巳交換了發自心裡深處的訊息,她就等於作為山盟海誓一樣,不能違背!
恭二由於激動,臉漲得通紅,當櫃檯後的職員,禮貌地告訴他,不能透露董事長住在哪一個房間,他正想與之理論之際,就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輕柔動聽之極的聲音:「井上先生,我下樓來了!」
恭二一轉身,就看到嬌美的信子,站在他的身後,微仰著頭,用甜媚的神情看他。在她烏黑渾圓的大眼睛之中,恰好映出恭二的俊臉上的那股焦切心痛的神情!
他們像是相識已久的情侶一樣,互相挽著對方,一起走出了酒店。
所以,每當恭二說起他一見她,就下定決心,要她成為自己唯一的女人之際,信子也可十分自傲地昂起頭:「我也是,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男人,唯一的男人。所以,我打開了房間的門之後,就對董事長一鞠躬,對他說:對不起,我們的約會取消了,而且,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約會了!」
恭二自然相信這一點,因為信子一上一下,還不到五分鐘!
恭二和信子,是真正的一見鍾情。世上盡多一見鍾情的男女,可是從來也沒有他們兩人那樣的快捷,直接和堅決的,或許,這是由於他們過去的生活,使得他們早已看透了世情之故!
有過他們這種經歷,都知道雙方不必再浪費時間了,過去已經浪費得太多,要把浪費的補回來。所以,當天,他們先在恭二的住所,再在信子的住所,盡情享受著男女在一起所能享受的歡樂,足足有一個月之久,他們和外界幾乎不作任何接觸。
恭二並不積蓄金錢,他十分揮霍,後來,搬進了信子的住所,賣掉了他駕的名貴跑車,拒絕信子再買給他,他仍然到健身院去當教練——這一次是在男子部。幾年以來,他拒絕了所有女性的誘惑。
信子也是一樣,就斷了過去的一切舊關係,仍然經營她的酒吧,但除了和客人禮貌的寒暄之外,甚至連一句笑話也沒有。
開始的時候,在酒吧那種複雜的環境中,信子的改變,引起了顧客極度的不滿,可是當信子和恭二的故事,傳了開去之後,所有人毫無例外地受到了感動,大家都體諒信子的做法。
有好幾個作家,都想把他們兩人的經歷作為題材,寫成一本長篇文藝愛情巨著,相信一定動人非凡,連著名的大作家三島由紀夫也是其中之一,他們都希望恭二和信子,向他們詳述過去的一切,和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他們的感受是怎樣的。
可是,這種要求,遭到了兩人的拒絕,他們的回答是:「過去?過去的事,等於是死了的事,誰會把它發掘出來呢?真對不起了!」
好幾個作家並沒有得到任何數據,反倒成了酒吧的長客。恭二和信子的傳奇,知道的人很多,可是他們自己都把自己當作是平凡的人,直到有一天,在一次酣暢淋漓的歡好之後,恭二忽然發表宣言似地,宣稱他要做「沒本錢的買賣」!
過去的生活,雖然可以在理論上當它已經死亡,但實際上,始終是一個巨大的陰影。所以信子一聽到「沒本錢的買賣」,就立刻十分敏感地想到,那是一種出賣肉體的行為。她和恭二,都曾做過這種勾當,所以信子在回答恭二的話時,又是傷感,又有著責備!
恭二卻「呵呵」地笑了起來:「你想到哪裡去了,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信子神情疑惑地望定了恭二,忽然吃驚地笑了起來,她飽滿的胸脯顫動著,她望著一副充滿了雄心壯志模樣的恭二,失聲道:「你不是想搶劫……當強盜吧!」
江湖上為非作歹之徒,往往把搶劫行為,稱之為「沒本錢的買賣」,或者「不用本錢的營生」,信子這時的吃驚,自然也不是沒有理由。恭二身型健碩,身手又好,頭腦又靈巧,正是黑社會想羅致的上級人才!
恭二笑得更大聲:「當然也不是!」
信子的一雙妙目注定了恭二,等待著他進一步的解釋,可是恭二卻不說下去,只是向她眨著眼。信子軟綿綿的嬌軀靠向恭二,使恭二感到了一陣灼熱。她膩聲道:「嗯,告訴我!」
恭二搖頭:「不告訴你——」可是他在這樣說了之後,忽然「啊」地一聲:「說是沒本錢的買賣,多少也要一點本錢,要懇請你支持,一有了收入,立時奉還……」信子趁機雙手叉腰:「可以,不過,先找一個有關業務的詳細報告來。」
恭二大叫一聲,撲向信子,把信子壓在他壯碩的身體之下——兩人的打情罵俏,往往最後,都出現這樣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