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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樣的情形下,就算車子中有著她所需要的東西的話,也已沒有用了,而且,那逃走的兩個人,只怕也不會再到P城去了!
一切都給她弄糟了!
穆秀珍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雖然不是一切都給穆秀珍弄糟了,但是至少給穆秀珍弄清了一件事,那就是:某方的特務三人,並未曾出現在P城機場。
而木蘭花則是在P城機場等候他們的。
那一天晚上,木蘭花留言出走,她心中的痛苦,自然是難以言喻的,事實上,這幾天來,木蘭花幾乎每一分鐘,都在極度的痛苦煎熬中渡過的。
***
即使是一個再堅強的人,當自己的生命過一天就少一天,到了只有三天的時候,都不免產生不如早些使生命結束的念頭的。
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木蘭花以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但這時,她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當她離開家中的時候,她幾乎如同一個夢遊病患者一樣地向前走著。
她是直向海灘走去的,到了海灘之後,她一步又一步地向大海走著,海水浸到了她的足踝,又浸到了她的小腿。
她仍然向前走著,海水漸漸地來到了她的腹際,她的身子,已然有一種飄浮的感覺了,就在這時候,一個浪頭,捲了過來。
浪頭捲起的海水,向木蘭花身上,淋了下來。
當清涼的海水,兜頭淋了下來之際,木蘭花的神智,陡地為之一清,她愕然四顧,又愕然地在心中自問:我是在作什麼?
她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岸上。
到了岸上之後,她的身子在微微地發著抖,那並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她感到自己剛才,竟然生出了如此可怕的念頭來。
還有三天,不是麼?三天之後,就算一事無成,也只不過是一個死,還有三天的時間,誰知道是不是有意外發生呢?
如今就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不是太愚蠢了麼?
木蘭花迅速地回家去,在回家的途中,她已有了決定,在電話中聽來,對方似乎並不相信自己在電光衣一到手之際便已將之毀去了。
那也就是說,對方的人,可能還在P城機場,而等在P城機場上的人,當然身上是帶有那種特製的瀉劑的,那麼,自己何不上P城去碰碰運氣?
當然,對方若是見不到電光衣,是不肯輕易將那種瀉藥給自己的,但是自己卻可以化裝前去,因為自己知道對方等在機場上的是何等樣人!
她回到了家中,化好了裝,穆秀珍仍然熟睡未醒,木蘭花本來是想將那封信收起來的,但是她轉念一想,自己此去P城,是絕沒有成功的把握的,如果失敗了,自己連最後幾句話都不能向穆秀珍講,這是不太過份了麼?
所以,她在穆秀珍的床前站了好一會,決定讓那封信,仍然留在家中。
而她在離開之前的最後一剎間,還曾在穆秀珍的臉,輕輕地撫摸了一會,只不過穆秀珍睡得如此之酣,什麼也不知道。
木蘭花離去的時候,已經是十分壞的壞天氣了,飛機的班次全被取消,木蘭花無法搭飛機前去P城,她是搭火車前去的。
午夜之際,火車站的人本就不多,也根本沒有人會想到,一個看來行動有點不便,而且又滿臉愁容的人,會是女黑俠木蘭花!
木蘭花到P城,是第二天午後兩時,她趕到機場,是兩時半。如果不是那三個特務在半路上遇到穆秀珍而出了事的話,那麼他們大抵也可以在這個時候到達的。
但如今,他們卻沒有來。
木蘭花在機場中緩緩地走著,小心地留意著每一個人,可是她卻見不到一個如「一號」所說,可以和她交換的人物。
P城的機場並不大,在不到半小時之內,她已轉了三轉,她什麼也未曾發現,她頹然地在候機室中坐了下來,心中十分之懊喪。
她心中想:敵人方面,難道是早知電光衣被毀了,但是為了報復自己的背信,所以才故意裝著不知?好等自己以為還有希望,而不到最後一刻,不會絕望?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在P城的機場上,竟看不到應該在等待自己,和自己接頭的人呢?莫非對方的人也化了裝?
這倒是有可能的:對方的人也化了裝。對方的人以為自己多半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的,大可以由他們來認人,那麼,在機場中的那麼多人,哪一個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木蘭花只覺自己若是再想下去,只怕要昏過去了。
也就在這時、她聽得坐在離她不遠處的一個旅客,手上的一隻原子粒收音機,正在報告新聞,她立時被吸引住了。
收音機的新聞報告員在道:「據本台記者獲得的消息,今日清晨,本市警方一位極高級的人員,因急務獨自駕機,飛往P城,但是由於天氣極度惡劣,飛機起飛不久,即告失事,失事飛機的殘骸,已盡成碎片,這位高級警務人員生還的希望微乎其微,記者力圖證實這位遇難警方同級人員的姓名,但是警方最高當局,諱莫加深,絕不透露,惟記者發現,出事現場,女黑俠穆秀珍亦曾出現,事情恐有極深內幕,請繼續留意本台的新聞,本台新聞最翔實,最快捷……」
警方的高級人員……因急事赴P城……機毀人亡……警方不允透露遇害人的姓名……現場有女黑俠穆秀珍在……
這一切,卻像是一支又一支的箭。
而每一支箭,都射向一個目的,那個目的之上,大書著「高翔」兩個字。那是高翔,那個遇難的高級人員,一定是高翔!
木蘭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能確切地知道自己留書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以她的推斷能力而論,她多少是可以猜到一些事情的經過情形的。
高翔急急忙忙要趕到P城來的原因,是和她一樣的,高翔想在P城機場上見到某方面的特務,在他們的身上取得那種特製的瀉劑。
但是,飛機墮毀了,他,他也……
木蘭花沒有勇氣再想下去,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人生真是太奇怪的事了,當她知道自己只有十天可活之際,她不知多少次想到過,當高翔知道自己已死了之後,一定會極其難過的了,那時,又怎料得到,反倒是自己為他的死來難過呢?木蘭花眼眶潤濕,淚水已然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她不想因為自己落淚而引起別人的注意,是以她站了起來,向電話間走去。
在電話間中,她坐了下來,關上了門,淚水更是如泉而湧。
過了好一會,她才勉力振作精神,她拿起電話來,本來,她是想打長途電話去問一向的,可是到她拿起電話來的時候,她卻改變了注意。
就她證實了遇害的確是高翔,那又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