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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恩和肯地都站了起來,他們都明白,和樂天的合作結束了。他們向樂天伸出手來,樂天也站了起來,欲言又止,但終於和他們握了手。兩人也走了出去。
  羅追並不是學術方面的研究人員,何況他和樂天是好朋友。樂天在地洞下面,究竟有什麼遭遇,他自然想知道,但如果樂天真的不肯說的話,他也不在乎。所以,他仍然留在帳幕裡,只是以一種十分奇怪的眼光,望著樂天。
  他和樂天相處好幾年了,知道樂天從來也不是這樣的人!羅追可以肯定,樂天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才會採取這樣的態度的。
  這時,陳知今憤怒的聲音自外傳來:「不論他發現了什麼,他自己毀去了證據!」
  西恩道:「那個老印第安人可以證明!」
  陳知今道:「我們去問那個老印第安人,看看地洞下究竟有什麼?」西恩和肯地兩人像是同意了。樂天保持著沉默。就在此際,一陣緩慢和沉重的鼓聲,一下一下,傳了過來。羅追一聽就道:「有人死了!」
  樂天吸了一口氣:「是的,阿普死了!」
  羅追睜大了眼,一時之間,揮著手,不知道該如何表示才好。阿普在出地洞之際,臉色顯然蒼白,但不會比樂天更差,怎麼不到半小時,他就死了?而樂天像是早已知道阿普的死亡一樣,那麼,是不是地洞之中,有什麼怪異的事,會使人在離洞之後不久就死亡呢?
  羅追在呆了一呆之後,失聲道:「那你——」樂天苦澀地笑了一下:「我不會有事!」
  鼓聲仍然一下接一下傳來,樂天緩緩站了起來,他才一站起,帳幕掀開,滿面淚痕的蜜兒,站在門口,抽噎著,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一看到了蜜兒,樂天轉過頭去,聲音很平靜:「你爺爺死的時候,一定很平靜,你不必太難過,我答應你的話,一定會實現的!」
  蜜兒停止了抽噎,她的聲音聽來很低,但是卻很堅決:「我要知道,我爺爺是為什麼死的!」
  樂大的面肉抽搐了一下——羅追注意到了這一點——緩緩地道:「人老了,總要死的!」
  蜜兒又重複了一遍,「我要知道他為什麼會死?」
  樂天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蜜兒沒有再說什麼,慢慢轉過身,走了開去。樂天過了好一會,才歎了一聲,向羅追道:「他們全弄錯了!他們以為我是知道了很多事不說。其實,我是什麼也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
  羅追皺著眉:他是個反應極快,心思十分縝密的人,但卻也不知道樂天這樣講,是什麼意思。樂天又苦笑了一下,作了一個手勢:「別問我什麼!」
  羅追聳了聳肩:「我的好奇心並不強烈!」
  樂天又去注視那兩隻玉瑗,一直沒有再說話。十分鐘後,羅追被陳知今叫了出去。
  陳知今要羅追安排他們六時離去,這件事不難辦,引出了幾個嚮導,帶領陳知今、西恩和肯地離去,這三個人一走,整個探險隊,算是解散了。
  羅追又幫助辦理了阿普的喪事,阿普看起來像是無疾而終的,臉上還帶著笑容。以羅追的經驗,也看不出阿普是怎麼死的。而羅追由於他生活經歷的異特豐富,在這方面的知識,絕對不會比一個專業的法醫差。
  樂天一直在帳幕中沒有出來。第二天下午,探險隊剩下來的人才離去,帶走了蜜兒。
  在行程中,樂天一直不說話,似乎他不是和一隊人一起在走著,而只是他單獨一個人一樣,他甚至對身邊的視而不見。當然,別人在看他,只怕他也不會感覺得到。而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蜜兒。不消多久,羅追就感到這一點了。
  羅追心中感到吃驚,他真不明白何以在一個瘦小的印第安小姑娘的雙眼之中,會蘊藏著那麼複雜,那麼難以形容的眼神。
  羅追曾好幾次,想硬起心腸來,告訴蜜兒一個事實,樂天認識她,只不過是一個偶然,樂天答應她的事,在她來說,是改變了她的一生,但是對樂大來說,卻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樂天根本不會記得,當她和樂天分開之後,樂天會將一切忘得一點不剩!但是羅追卻終於忍住了,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因為他看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把這番話對蜜幾說,那實在太殘忍了些。羅追心想:到了波哥大之後,蜜兒的生活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到那時候,她不再是一個在山區長大的無知小姑娘,到時候,她自己會明白,就讓她自己去明白好了。
  在到波哥大的旅程,可以說是一個沉默的旅程,到了波哥大之後,樂天把蜜兒交給了當地的一個朋友,那是一個銀行家,剛好那個銀行家自己沒有兒女,蜜兒的來到,使他有意外之喜。
  當天晚上,樂天、羅追就搭機離去,在樂天將上機的一剎間,蜜兒突然衝了過來,在樂天的頰上,親了一下,又飛奔著跑了開去。
  樂天並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到了美國,在美國,他為了那篇報導,花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在這三個月中,他留起了鬍子,所以當他回家的時候,連范叔也幾乎不認得他了。而自從他回家之後,范叔就一直在嘀咕他的鬍子。
  樂天的報導,並沒有寫到他出洞之後,和探險隊其他成員不歡而散的經過,連阿普的死也沒有寫。
  所以,他的報導,在明眼人看來,一下就可以看出其中隱瞞了大段事實。樂清和就看出來了,所以才直接地向樂天提出了這個問題。
《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