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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清和的這一句話才出口,病房的門口,就傳來一個聽來虛弱,但是語意十分堅決的聲音:「不會,他就算想那樣做,也不會捨得讓我擔憂!」
說話的是臉色蒼白的方婉儀,她扶著門框,像一株初生的楊柳那樣,看來是那麼脆弱,那麼楚楚可憐,又那麼俏生生地站著。
樂清和忙向她走過去,扶著她的手臂,進了病房,使她坐在方風揚的身邊。
樂清和道:「對,封白不會讓婉儀痛苦,那是絕對可以肯定的事!」方風揚沉聲道:「所以,理智地來推斷,可以肯定他的飛行遭到了意外!」
封秋葉神情木然,面肉抽搐著:「可是,為什麼搜索了一個月多,還沒有結果?」
方風揚堅決地道:「繼續搜索下去!」
有很多時候,事態的發展,和主觀願望,是截然不相符合的。
當方風揚在那樣說的時候,他以為,繼續搜索下去,封白生還的可能,自然是微乎其微了,但是滑翔機的殘骸、屍體,總可以發現的吧。
可是結果,搜索行動,持續了半年,足足半年,卻仍然什麼也找不到!
封白和他的滑翔機,就像是在空氣之中溶解了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半年之後,任何人都放棄了,懸賞依然有效,但是前來攀山的人,目的都不是找尋封白和他的滑翔機,而是樂得接受資助。
方婉儀在她的健康逐漸復原之後,就在那個滑翔機俱樂部和阿爾卑斯山之間的一個幽靜的鄉間,買了一幢房子,那幢房子面對阿爾卑斯山,站在陽台上,就可以看到白雪皚皚險峻的山峰。
方婉儀表現了她驚人的毅力,誰也想不到,美麗纖秀的她,固執起來,會那麼固執,她請了世界上著名的搜索專家、氣象專家、滑翔機專家,等等和找尋封白有關的專門人員,齊集在她的屋子中。
樂清和當然也在,自從事情發生之後,樂清和一直陪著方婉儀,沒有回大學去,他要求輟學,但學校方面堅決反對,加以挽留,准許他提前在大學之外寫博士論文。
這一次的聚會,各方面的專家,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所有人研討結果是:封白和他的滑翔機,就此消失元蹤,那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不可能的事,就是在他們的面前,令得他們無法解釋,所有的專家,甚至連為什麼會這樣的假設,都提不出來。
只有一個氣象專家說:「天空上的氣流,溫柔起來,像是多情的少女,但是狂暴的時候,卻像是吞下了火藥的恐龍,滑翔機可能在高空遇上了不可測的氣流,因而被撕成了碎片。」
樂清和問:「那麼,請問,碎片呢?」
氣象專家道:「碎片可以被氣流帶到任何地方去,散落在大海中,飄落在森林裡,碎片可能是無數片,微小得使人無法辨認出那是什麼東西來。」
這可能是唯一的假設了,但是卻不容易為人接受。狂暴的氣流可以令滑翔機的金屬結構部分也成為碎片,或者也可以撕碎一個人,但是,總會有點痕跡留下來的,而如今的情形是,一點痕跡也沒有!
與靈交通
在所有專家定論沒有結果之後,樂清和與方婉儀之間,起了一場劇烈的爭論。
那天晚上,當夕陽西沉,滿天紅霞,映著遠處山峰的積雪,景色極其宏麗,樂清和正在那幢房子的套房之中,趕寫博士論文之際,聽得范叔在吩咐司機:「快準備車子,我要去打電報!」
那時,封秋葉和方風揚兩人,由於方婉儀堅決要留在法國,也住在這幢屋子之中,方風揚走過來,問:「打給什麼人的電報?」
范叔道:「我也不知道,一共是八封電報?」
樂清和當時聽了,也沒有在意。當天晚飯後,大家聚在起居室中的時候,方婉儀望著壁爐中的爐火,突然道:「今天我叫范叔發了八封電報,請八位召靈專家來。」
方風揚、封秋葉都怔了一怔,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樂清和重重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他顯得極激動,連咖啡濺了出來都不理會,他立時道:「婉儀,你這樣做,太過分了!」
方婉儀仍然望著吞吐變幻不定的爐火,聲音聽來很平淡,但唯有平淡的哀傷,才更叫人難過。她道:「我們都不必欺騙自己了,封白一定已經死了!」
封秋葉震動了一下,他手中酒杯中的酒,晃了少許出來。
樂清和揚高了聲音:「就算封白不在人世了,既然是事實,就得接受!」
方婉儀的回答像是仍然十分冷靜:「就是為了接受事實,我才請召靈專家來,希望在專家的協助下,他的靈魂會降臨,讓我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封秋葉顯然忍受不了這種氣氛,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走了出去。方風揚也站了起來,道:「婉儀,你再考慮一下,這……樣做,未免……太……」
樂清和道:「我反對,這太荒謬了!,」
方婉儀道:「怎麼荒謬?我們都知道封白死了,為什麼不設法,用盡一切辦法,和他的靈魂交通一下?」
樂清和喘著氣,漲紅了臉:「婉儀,所謂召靈專家,全是江湖術士,聽他們胡言亂語,有什麼用處?」
方婉儀搖頭:「未必全是胡言亂語,或者能通過靈媒,使我們知道一些真相!」
樂清和的臉漲得更紅:「什麼真相?」
方婉儀回答:「他究竟到哪裡去了?發生了什麼意外,等等!」
樂清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婉儀,不能因為封白有了意外,你以後就生活在夢幻之中!什麼靈媒、降靈會,你究竟要持續這樣的生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