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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文依來和白老大見面,進入貴族學院,是將近三年前的事,那時,紅頭老爹的一家人,還在馬達加斯加島的山村中,紅頭老爹一家下落不明,是不到三年前的事。自然,兩個人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了。
我正在雜七雜八地想著,白老大忽然問:「在傳統的東方武術方面,我內家功夫的造詣怎麼樣?」他忽然問了這樣一個看來和我們正在討論的事全然無關的問題。真叫人奇怪。也直到這時,我才留意到,他在敘述告一段落之後,一直在沉思之中,可能是在問題之中,又有了問題。我想了一想,才回答了他的問題:「內功高手,你當然是舉世的五名之內。」白老大「嗯」地一聲。自言自語地道:「約摸排名在三、四名之間……剛才我講到什麼地方了?對,那少年要和我擊掌為誓,我當時只覺得他們處心積慮,作成了一個圈套,而我自己偏偏不爭氣,硬是進了人家的圈套之中,心裡有點生氣,所以想藉此機會,給那少年吃點苦頭。」
我聽到這裡,不禁皺了皺眉。我已知道白老大要給文依來吃什麼苦頭了,只是不知道他心意如何而已。那實在是可大可小的事。
白老大剛才提及了東方武術中的「內家氣功」,這是一門十分高深的武術,要經過長時期的鍛練,才能略有小成。用近代的術語來解釋,可以說成是通過某種特定的運氣方式,使人體的潛能,得到高度的發揮。而人體的潛能究竟可以達到什麼程度,無可估計,而內功深厚,如白老大者,要一掌把人打死,或是一掌打得人骨斷、內傷,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麼,白老大是準備如何對付文依來呢?
我思疑的神情,白老大自然看出來了,他忙道:「我只不過想把他震跌一個觔斗。「
我忙討好道:「那很好,誰叫他們敢小覷了白老爺子。」
白老大忽然苦笑了一下,那又令我一愣:難道白老大連這一點也不能做到?
這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除非文依來或那個中年人也是武術高手。
我不表示什麼意見,只是望著白老大。白老大歎了一聲:「還好我當時只用了一成力道,要是我立心把他的臂骨震斷,我這把老骨頭,只怕當時就散了。」
我大是駭然:「那少年……怎麼能對抗你的內功?」
白老大緩緩搖著頭:「我不明白,一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我和他一對掌,我陡然發力。估計他非跌出三個跟斗不可,可是突然之間,一股強大的力道,自他的手心上反震出來,剎那之間,我全身像是觸電一樣,要不是我還有幾下子,就得當場出醜。」
他講到這裡,停了一停,我一面聽他講,一面搖頭,表示不相信,那實在不可能,照白老大的描述,那種現象是,白老大吐出的力道,被對方反震了回來。
這種情形的發生,必須是那少年的內家氣功的修為,猶在白老大之上。
但文依來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怎麼可能?
白老大在講起來的時候,仍不免現出尷尬的神情來,可知當時,他在受了一震之後,是如何狼狽。
他吸了一口氣,道:「當時,我好不容易才能坐定身子,而文依來卻若無其事,笑嘻嘻站起來,和那中年人十分有禮告辭而去。你想想看,一個西方少年,內家氣功修為,竟然在我之上,這……這……」
我也苦笑著:「這真是從何說起。」白老大抬起了頭,長歎了一聲:「自此之後,我曾花了不少心血去調查文依來的來歷,可是一無所得,連那個中年人,也像是在空氣中消失了一樣,我曾請我在世界各地的朋友幫忙,收到過那中年人繪像的人,不少於五萬人,可是卻一點結果也沒有。」
我有點埋怨:「你應該對我說說,至少對白素說。」
白老大搖頭:「那時,你在尼泊爾失了蹤,阿素在你失蹤的地方等你,一等就是好幾年。」
我「哦」地一聲,沒有再說什麼。我生命之中,有六年的空白,那是在「天上方一日,人間已千年」的情形下形成的。
(這段經歷,記述在「無名發」這個故事之中。)
找不出文依來的來歷。那是意料之中的事,白老大憤然道:「這件事,我想起來就不自在,那個包令上校還要不識趣,我自然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走了。」
我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心裡在盤算著,事情實在十分簡單:文依來這個人。是隨時可以找到他的。包令上校礙於是學院的行政人員,不能對他進行逼問。白老大由於當年的打賭,也沒做手腳處,我卻是全然不受什麼限制的,大可就在文依來的身上,發掘出他的秘密來。
當我在打這主意之際,白老大再歎了一聲:「我努力了兩年多也沒有結果,根本已經放棄了,可是想想當年打賭的期限是五年,已經快到了,不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古里古怪的要求來。心裡也煩得很。」
我道:「至少還有半年,我想可以找出那青年人的來歷的。」
白老大先是瞪著我,但是他立時明白了我準備怎麼做,呵呵笑著:「那是你的事,可和我無關。」
我道:「當然,我的行動,完全由我個人負責。」
白老大顯得高興了許多,我和他又討論了一下那個文依來究竟是什麼來路,可是也不得要領,文依來自然是一個假名字,這假名字又有什麼意義呢?
(要說明一下的是,「文依來」這個名字,自然是為了行文記述方便而根據發音的譯名,原來的名字是:ELECHOMMEMAN,在譯的時候,略去了中間的一個字,照中國人的習慣,把姓放在前面,就成了「文依來」。而中間那個字,是法文,就是英文MAN,的意思,這個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假名字。真名字不會將兩個「人」或「男人」的英文法文取作名和姓的。)
假名也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白老大可以斷定的一點是:「文依來絕對是白種人,而且更可能是北歐的白種人,只有白種人才有他那種生理上的特徵,我曾不斷派人去觀察他在學院中的生活情形,得到的報告,都十分正常,真難想像他們是在賣什麼藥。」
我道:「有他的照片?」
白老大點頭:「找找看,應該可以找得到。」
我們一起到了白老大的書房中,找了一會,找出一隻文件夾來,打開,裡面有不少照片。
我拿起來看,全是以文依來為主的,時間大約是三、四年,若說三、四年前的文依來是一個漂亮英俊的少年,那麼,青年時期的文依來,更是挺拔如松。俊美如雕像,簡直是一個無懈可擊的美男子。而且,即使在照片上,也可以叫人感到這個青年人,有著十分高雅的氣質。
我心中不禁更是疑惑:「他究竟是什麼人?瑞典的王子,荷爾的儲君,還是——」
我說到這裡,陡然住了口。
人,有時會有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感到這一刻在做的事,在說的話,依稀有十分熟悉之感,好像是在過去的什麼時候,曾經發生過的。不過,多數是對在什麼時候曾發生過,朦朧而難以確定。
可是這時,我卻可以十分肯定,我這時對文依來身份的推測,就在不久以前,對方一個人,也作過同樣的推測,那就是在倫敦,普索利爵士的住所中,在聽英生講了紅頭老爹的故事之後,對故事中那年輕人的推測。
這是第二次,我在不知不覺之間,自然而然,將這個在瑞土貴族學院中求學的文依來,和隱居在馬達加斯加島上的青年人聯想在一起了。
我甚至想到:這兩個人之間,會不會有某種聯繫呢?為什麼應該是兩個風馬牛不相干的人,在感覺上,會給人有那麼多的共通點,老是會把他們兩個人聯想在一起?
我本來想把「紅頭老爹」的事,也對白老大說說,可是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白老大畢竟上了年紀,拿些和他無關的事去麻煩他,沒有必要。
我在想,到瑞士去走一趟是免不了的了,把文依來身份弄清楚,告訴白老大,讓他在這場賭賽中贏一下,他一定會十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