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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禿胖子瞇著眼:「是啊,不過,既然受人之托了,總得忠人之事才是。」
我又向他舉了舉杯:「我喜歡坦白的人——」我向文依來努了一下嘴:「你準備什麼時候向他下手?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告訴我,讓我好有準備?」
半禿胖子一聽得我這樣說,現出十分訝異的神情來,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一樣,我正想諷刺他幾句,叫他不必再做戲了,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衛先生,我怕你是弄錯了。」
我悶哼一聲:「弄錯了?我的消息,不至於那麼不靈通吧。」
半禿胖子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擦了擦,忽然改變了話題:「我還未曾介紹我自己。當然,我不會有真名字,真名字……連我自己也忘記了,我的外號是『要命的瘦子』,你聽說過嗎?」
我陡地楞了一楞,立時道:「你大客氣了,豈只是聽說過,簡直是如雷貫耳,久仰大名。」
我那兩句話,當然有客氣的成分在內。但是「世界七大殺手」之中,「要命的瘦子」排名,無論如何,都在前三名之列,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本來,在一留意到他的時候,我也曾將幾個著名的殺手的名字,想了一下,自然地想到過「要命的瘦子」,可是卻怎麼也料不到,「要命的瘦子」會是一個半禿了的胖子,名和實,太不相符了。
半禿胖子有點狡滑地笑了起來:「像我們這種人,最好是不要太容易被人認出來。「
我道:「不必太謙虛,不知道有多少機構,想要知道你的真面目而不可得。」
半禿胖子又笑了一下:「那倒也是實在的,嗯,我在初出道的時候,的確很瘦,所以才有了這樣的一個外號,而我十分喜歡這個外號,因為我知道,人的外形是可以改變的,當我由瘦變胖之後,這個外號,對我就十分有利,人家不會把我和『要命的瘦子』聯想在一起。」
我由衷地道:「是的,剛才我就寧願把你和『禿頭老九』或是『阿拉巴馬胖子』聯想在一起,如果不是你說了,我怕要費好大的勁,才知道你是『要命的瘦子』。」
半禿胖子(雖然知道了他是「要命的瘦子」,但是還是用這個稱呼比較妥當一些)又喝著酒:「也有可能永遠不知道。」
我聳了聳肩:「也許,請原諒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半禿胖子又「呵呵」笑了起來:「第一,我一看到了,就知道你是什麼人。」
半禿胖子道:「你在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一直在留意你,我自己對自己說:最好那只是偶然,衛斯理和我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我笑著:「這是最好的恭維,當然,你失望了。」
半禿胖子道:「是啊,當我知道確然有關之後。我就又自己對自己說:真糟糕,看來,要命的瘦子遇上了一生之中最大的麻煩了。」
我「嘖」地一聲:「恭維得太過分,就變得肉麻了,當時你想了些什麼,老實說吧。」
半禿胖子道:「對,接下來,我至少設計了六種對付你的法子。」
我「嗯」地一聲:「把其中最有效的一種,付諸實現吧。」
半禿胖子點頭:「本來會,但是現在不必了,因為我發現你弄錯了一點,最根本的一點。」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揚了揚眉。他也向文依來努了一下嘴:「你誤會我這次任務是對付他,但恰好相反,我的任務是保護他,使他能夠安然完成他的旅程——單獨完成他的旅程。」
這一點,當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考慮是不是要相信他時,他又道:「自然,由於我真有這樣的任務,閣下如果妨礙到我任務的進行,剛才我想到的六個方法中最有效的那個方法,我還是要試一試的。」
我不禁失笑:「我以為你是一個……殺手。」
半禿胖子道:「那只是泛稱,我們既然為了金錢可以殺人,自然也可以為錢做任何事,事實上,若有人不讓我完成任務,我還是一樣要殺人的。」
他的話,說得極坦白,但是也含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威脅味道。我淡然一笑:「我真沒想到這一點,你的委託人,目的是要你保護他?」
半禿胖子有力點了點頭:「是,要他到某一處地方去,不要有任何人跟蹤,不要遭任何人破壞。」
我吸了一口氣:「文依來自己不知道目的地是在何處?」
半禿胖子道:「不確切知道,可是他知道為什麼要去,他要去是自願的。而我則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卻知道要去的正確地點。」
我沉吟著,這純粹是意外,如果說是笛立醫生僱請了「要命的瘦子」,目的是保護文依來,那麼,在文依來的身上,會發生什麼危險呢?
我正在想著,半禿胖子又道:「衛先生,我不想成為你的敵人,所以才把這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和他不到十分鐘的談話,我對他的印象不算壞,也相信他所說的一切,我道:「假設文依來會遭遇到什麼危險,所以才會有人要你來保護他。」
半禿胖子的聲音變得冷淡:「假設不是我份內的事,我是一個講究實際的人。」
我揮了一下手:「如果我和你一起保護他,不是更妥當嗎?」
半禿胖子緩慢而堅決的搖頭:「我的任務是,文依來先生的旅程,只能單獨,不能有人加進來。」
我吸了一口氣,文依來剛才脫口邀請我結伴同行,後來又變得這樣尷尬。再明白也沒有了,他是在請了我之後想改口,但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我提高了聲音:「可是,文依來剛才已邀請我與他同行。」
「要命的瘦子」真不愧是老江湖,他立時冷靜地道:「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受雇的原因了。」
不過,他是老江湖,我也不是初出道兒的,我只是笑了一下:「趁現在有空,六種方法可能不夠,不妨多想幾樣來對付我。」
我和他的交談,語聲都不是很高,候機室中別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然,文依來是知道的。而我這時,心中對文依來多少有點鄙視。在瑞士時,兩次長談,他都給我相當好的印象,可是那時,他顯然未曾對我坦誠相待。他有事瞞著我,這是為什麼如今他會和「要命的瘦子」在一起的原因,瘦子還說文依來知道他何以會有這次旅程的原因。
我先向文依來望了一眼,他一副惶惑不安,不知如何才好的樣子,然後,我挺了挺身子,又挑戰地問:「想多了幾樣對付我的方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