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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納搖頭:「你何必為了自己的好奇而揭人之密?」
我吸了一口氣:「不是我想知道,他自己本身,也渴望知道。」
端納道:「他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們在急速地對話,文依來的神情,越來越是焦急,他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求求你們別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來討論我的問題。」
我向文依來用力揮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又道:「或許你在聽了我剛才所提到的複雜的經過之後,會改變主意?」
端納像是毫無興趣地搖著頭。
我提高了聲音:「你們——貴會,一直不知道笛立醫生愚弄了你們。」端納一聽,陡然一震,失聲道:「天,他掉了包。」然後,指著文依來:「他不是倫倫的孩子!」
「倫倫」是什麼人,我不知道,猜想是文依來母親的名字,不過我明白他何以會一下子就想到孩子被人換過了,因為非人協會是把文依來當做有特異能力的人來撫育的,後來發現他並無特別之處,就放棄了他,這是我早已分析出來的情形,這情形當然是事實,不然端納也不會這樣說了。
我搖了搖頭:「不,笛立醫生沒有掉包,不過孕婦懷的是雙胞胎,他沒有告訴你們。」端納聽了之後,雙眼瞪得極大,整個人簡直像是呆了一樣。過了好一會,他才陡然罵了起來:「這龜兒子,入他先人板板。」
他用來罵笛立醫生的那句話,是四川俗語中粗俗的粗話,可知他心中對笛立醫生對他和非人協會的愚弄,是如何生氣。
這時,生氣的不單是他,文依來也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樣,陡然大叫了起來:「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一定全知道的,快告訴我!」
端納轉頭向他看去,伸出手來,按在他的肩頭上,文依來卻無禮地將之撥了開去,憤怒地叫:「你們不是我的朋友,別碰我!」
端納歎了一聲,向我望過來,我道:「文依來的身世,你自然是知道的——」
端納十分感歎地說:「當然,他……他父母的奇異事跡,根本是我發現的!」
文依來在這時候,在憤怒之中,又現出了十分焦切的神情來。我道:「笛立醫生欺瞞貴會的事,我看只好遲一步再說了。如果你不把當年的故事立刻說出來,我們的年輕朋友只怕會失去耐性了。」
文依來用十分感激的眼光望著我,連聲道:「是!是!請立刻告訴我!」
端納又望了文依來片刻,才道:「你的母親,是一個剛剛族的少女——」
文依來的聲音變得十分尖厲:「我父親呢?」
端納吞了一口口水:「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什麼人——」
文依來激動了起來,雙手握著拳,揮動著。端納道:「二十年前,我在你母親居住的村子附近的一個大泥淖中,第一次看到你的父親,他從泥淖中出來,全身都是泥漿,一面向前走,一面干了的泥漿,自他身上落下來,看來可怖絕倫……」
端納才講到這裡,文依來已發出十分濃重的喘息聲來,我忙道:「依來,這……一定是他身上沾滿了泥漿的緣故,看你們兩兄弟這樣俊美,他本來一定也是一個美男子,不會是什麼怪物!」
文依來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是冰涼的,他握得我如此之緊,以致我可以隱約感到。有一種異樣的震湯,自他的手心之中,傳到了我的身上。
端納在繼續著:「那個泥淖,是一個禁地,土著絕不敢接近,因為傳說之中,泥淖之中,有著具有雷電力量的神,而我也曾親身經歷,你的父親有著那種力量,他……他……當時,我用一根鐵枝攻擊他,他握住了鐵枝,我就感到了強烈的電流,甚至連手都被灼傷——」
他說到這裡,攤開手來,手心上,還有著明顯的疤痕在。文依來呻吟著:「你……為什麼要攻擊……我的父親?為什麼?」
端納的神情沮喪之極:「不瞭解。我想……只是不瞭解……我們不知道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無法和他溝通。」
端納續道:「而他又顯然具有地球上任何人所不能具有的力量……他能發電……而且他當時的樣子……」
端納講到後來,低下了頭,樣子難過之極,過了好一會,他才道:「由於不瞭解而造成的誤會……在人類歷史上……實在有太多的例子了!」
文依來的聲音有點發顫:「你是在暗示……我的父親不是地球人?」
端納道:「暗示?我不是暗示,而是肯定,地球上有哪一種人是會產生電力的?」
文依來的喉際,發出了「咯」地一盤響,沒有說什麼,可是神情奇特之極。
我心中陡然一凜,想起了一個人來。這個人的名字是鄭保雲,曾經是一個豪富,可是當他有了確切的證據,知道了自己是一個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兒」之後,竟然成了不可救藥的瘋子,一直在瘋人院之中,情況在多年來,一點也沒有改善,我每年都要去看他一次,每次都只好搖頭歎息。
普通人的心理狀態,是很難接受這種事實的,那會使一個人感到自己成為地球上的異類,在心理上難以負擔這樣的壓力。
文依來不要也步鄭保雲的後塵才好,由於擔心這一點,我也緊緊地回握著他的手,給他以一定的精神上的支持。文依來雖然神色蒼白,但看起來,他還是可以支持得下去的。
端納在繼續著:「那個泥淖,和當地的環境,我可以絕對肯定,在若干年前。是由一次人為的變動所形成的,例如,一次巨大力量的撞擊之類,而且,有著強烈的輻射灼傷的痕跡,有理由相信,可能是一次宇宙航行失事的結果,像西伯利亞的通古斯大爆炸一樣!」
文依來又發出了一下如同呻吟般的聲音來。
我吸了一口氣:「有可能是巨大的宇宙飛船失事,宇宙飛船中的一個人生存了下來,但由於某種原因,他必須在一個泥淖之中才能生存?」
端納點頭:「多少年來,我一直在苦苦思索,似乎只有這個可能吧。」
直到這時候,牧場主人才出得了聲:「天,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文依來陡然震動了一下,然後,他道:「不,那……不是我父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會發電,一定是笛立醫生掉了包,把一個普通嬰兒給了你們,而他自己帶走了……那個會發電的人的……兒子。」
我和端納都靜了下來,文依來的聲音十分急促,不斷重複著:「我不會發電,是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是不是?」
端納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當年,倫倫懷了孕,做檢查的時候,已經有了強烈電波的反應,這使我們肯定,她懷的孩子,有著能發電的遺傳,所以在一次吸收會員的年會上,就一致接納了一個未曾出世的孩子做為會員——」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文依來仍然在不斷地說著那幾句話。端納在停了一會之後,才又道:「二個有著發電力量的人,自然有資格成為非人協會的會員。」
文依來語音乾澀:「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