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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散喇嘛投胎女體
  (金維在鐵馬寺中,曾經有過一次十分奇特的經歷,那和一頭大鷹以及一個來歷怪得不可思議的怪人有關,不過那是若干年之前的事情了。)
  他屏氣靜息地等著,同時也對自己沒有能掌握這種本領,而感到十分生氣,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設法掌握這種能力。
  在黑暗的房間中,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在極度的靜寂之中,金維先聽到了緩慢的呼吸聲,呼吸聲開始時十分微弱,他漸漸趨於正常,他細心傾聽著,肯定連他自己在內,一共是五個人的呼吸聲。
  本來是應該有六個人的,但是五散喇嘛的靈魂,已經放棄了他衰老的身體,所以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再呼吸,也不需要再呼吸了。
  在呼吸聲漸漸正常之後,金維首先聽到其中一個喇嘛道:「唉,他像是完全不能自主。」
  另一個喇嘛道:「是啊,甚至是一個女體。」
  天池老人的聲音十分低沉:「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一定有我不明白的地方。」
  一起未曾開過口的那個喇嘛道:「是啊,為什麼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可以自己做主,一捨棄了它,就變得不能自主了。」
  天池老人聲音苦澀:「看來那是必然的現象,連活佛轉世,尚且不能由得自己的心意,何況我們?」
  房間中沉寂了下來。金維聽出五散喇嘛的情形,好像是他不知道到了一處什麼所在,投身入了一個女性的身體之中。
  他想問一些問題,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問才好。又過了一會,才聽得三個喇嘛,一起笑了起來,齊聲道:「既然只是皮囊,管它是男是女,皮相盡皆如一,何必拘泥。」
  天池老人也道:「正是。」
  黑暗之中,看到三個喇嘛一起站了起來,天池老人也站直了身子,相互行禮,三位喇嘛道:「多謝閣下指點,使我們明白了不少。」
  他們三人說著,合力輕而易舉地抬起了五散喇嘛的遺體,緩緩走了出去。
  當他們離去之後不久,寺中就有緩慢而沉重的鐘聲傳了出來,宣告一位地位重要的喇嘛的圓寂。
  天池老人一直到鐘聲響完,才又開口說話:「神通、神遊、轉世,總算已明白了一部份,轉世之前,如果也能以思想作指引,不知是否可隨自己心意?」
  他把那最後兩句話,翻來覆去地說著,說了數十遍之多,而且聲音越說越低,終於到了寂靜無聲的地步。
  這種情形,金維是見慣了的,每當天池老人要沉思之前,他總會先把問題向自己問上幾十遍,然後進入冥思默想的狀態之中,去思索他要思索的問題,這一沉思,可能一下子就結束。
  靈魂離來去如風
  也有可能連續好幾天好幾夜,在他沉思的時候,是絕不可去打擾他的。
  金維一等到天池老人的聲音靜止之後,他也盤腿坐了下來。
  這一個晚上,對金維來說,十分重要。
  當他一才靜坐下來的時候,他的思緒還十分雜沓,天池老人和喇嘛們講的話,一直在他腦際盤旋縈迴,剛才發生的事,一幕一幕在他腦中重現,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在這些過程之中,捕捉到一個中心,有助於他多年來想達到而未曾達到的願望,可是中心何在,一時之間,卻也不容易到達。
  他自然不會焦躁……克服內心的焦躁不安,這一點他早已可以做得到了。他只是思索著,把天池老人的話,加上自己的理解,思索著。
  突然之間,在一片濃黑之中,他像是感到有一道極明亮的光芒,也就在那突然之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要找的中心,他明白了天池老人所說的思想指引和心靈隨即依著思想前進的方向前進的道理。
  在這時候,他的身子是完全靜止的,他的思想,直指向他的故鄉——葉格浪湖畔。而接著,他真正地看到了他所熟悉的湖畔風光。
  他不但看到了他想要看的一切,而且完全就像是自己置身其間一樣,他是完全不受拘束的,根本不感到身子的存在而又能「看」到一切,「聽」到一切,感到一切,和有身子一點沒有分別……不,是有分別的,分別在於他全然沒有任何負擔,他是那麼自由,如清風一般,但比清風更無形,他是無形的形體,是超然一切任命形式的一種形式。
  一到了那種境界,他感到了無比的歡愉,生命進入了這一形式之中,那才下真正的生命。
  他在葉格狼湖畔停留了很久,當他想要回來的時候,他又感到了身體的呼吸,感到了眼皮的份量,感到了有一股力量,是來自他身體的,使他能夠睜開眼來,而他的眼睛,也感到了光亮:天已經亮了,天池老人還在閉目沉思。
  金維沒有打擾天池老人,他只是輕輕地走了出去,在寂靜的、沐浴在早晨陽光下的石板路上走著,石板隙縫中的青苔,在朝陽之下,閃耀著翠綠色的艷光。他一直來到了一個老喇嘛的僧捨中,坐下之後,就把自己剛才的經歷,說了一遍。
  那個老喇嘛是剛才和天池老人共同研究的四個老喇嘛之一,在聽了金維的敘述之後,他緩緩地道:「對,你已經有了神通。天池老人使我們明白,這種神通是靈魂離體的現象。現在,你只能使靈魂在我們的世界中自由來去,將來,你可以更進一步,使自己的靈魂到達另一個世界,三十三天,天外有天,可以隨意往來。」
《生死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