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到達隈卡陀
地理學家拿出地圖,計算了一下,認為沿曲曲折折的海岸走,不如先到50公里外的隈帕河和隈卡陀江匯合的地方——加那瓦夏村。那裡有「陸上郵路」經過,可以乘坐馬車去奧克蘭。於是,行人各自背著自己用的乾糧,開始繞著奧地灣的岸邊前進。為謹慎起見,他們離得不太遠,並且本能地準備好馬槍,注意著高低起伏的草原上的動靜。地理學家手裡拿著精製的地圖,用藝術欣賞家的眼光讚美著地圖標注的正確性。
在這一天中,他們經過了一段鋪滿蚌和烏賊魚頭骨的沙灘,沙裡夾雜著大量的過氧化鐵和一氧化鐵。只要磁石一近地面,就會立刻吸到一層明亮的結晶體。
一些喜歡在海水中游泳的海生動物被潮水撫弄著,它們見了人也不逃跑。許多海豹,圓圓的頭,寬而隆起的額,富於表情的眼睛,呈現出一副和善以至於多情的面孔。無怪乎古代神話都把海生動物詩化了,儘管海豹叫得那樣難聽,而詩人們還是把它說成會唱歌的美人魚。人們捕獵這些海獸是為了要它們的油和皮毛,它們聚集在海岸上,是一宗很大的買賣。在海豹中間還有3~4只海象,灰藍色的皮,有7~8米,特別引起行人的注意。它們懶洋洋地躺在厚厚的沙灘上,挺起可軟可硬的長鼻子,做鬼臉地搖著長而捲曲的硬髭毛,這種髭毛一綹一綹的活像公子哥的鬍子。小羅伯爾正細心地看著這些有趣的動物,忽然十分驚奇地叫起來:
「怎麼,這些海豹吃石子了!」
果真,幾隻海豹大口地吞著岸上的石子。
「事實,是千真萬確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呢!」巴加內爾應聲說。
「它們的飼料也太特殊了,這些東西可不容易消化啊!」小羅伯爾說。
「孩子,它們吃石頭不是為了填飽肚皮,而是增加身體的重量,容易沉入水底罷了。不信,它們回到岸上,你會看到它們還會吐出這些石頭。」
「果然,不一會兒,半打海豹有了足夠的重量之後,就大肚便便地沿著岸邊爬去,鑽到水裡去了。但是爵士不能浪費寶貴時間等海豹回來,再看它們吐石子了。他催促行人前進,巴加內爾只好帶著遺憾的心情離開。
10點鐘,大家停在許多雪花巖的腳下吃早飯。這些岩石縱橫撐架著,彷彿古代克勒特人(上古歐洲中部及西部居民)在海岸上支起的大石樑。一片蛙殼灘中有大量新海淡菜,這種淡菜很小,味不好。但是,經過奧比爾的精心加工,在炭火上炙熟了吃,大家還是都吃得香甜可口。
歇過之後,又沿海灣的岸邊前進了。在齒形岸石和峭壁上,他們看見了許多海鳥,有軍艦鳥,有超鷗,還有龐大的信天翁呆在岩石尖上一動不動。到下午4點鐘,已行了15公里路了,並不辛苦,也不疲乏。女客們要求繼續走到晚上。這時,路轉了方向,繞過北面那幾座山的山腳,便進入隈帕河流域了。
那片蔥鬱的地面似乎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地勢平坦,路似乎好走,但到了邊緣地帶就大失所望了。草地的盡頭是一片開著小白花的樹叢,中間夾雜著高大而繁多的鳳尾草。人們想要在小樹叢中開闢一條路很難。晚上8點鐘,那帶哈卡利華塔連山的最初幾個山丘總算繞過去了,人們就地宿了營。
夜裡,當然不能放鬆警惕,他們荷槍實彈地輪流站崗。直到太陽出來為止。夜間一點火也沒有點。在新西蘭,既無老虎,又無獅子,又無銘熊,沒有任何猛獸,而有吃人的土人,他們簡直是兩隻腳的黑斑虎,點了火反會引他們出來。總之,夜裡過得去,只是有只大膽的野鼠跑來啃乾糧,還有幾隻沙蠅——土語叫「嘎姆」,螫著人很難受。
第二天,地理學家一爬起來就比以前放心多了。他對這個新地方不再那麼恐懼了。他所害怕的毛利人並未出現,甚至在夢中也沒來威嚇過他。他對此十分滿意,並把這種心情告訴給爵士。
「我想,」他對哥利納帆說,「這次輕鬆的散步可以順利完成了,不會有什麼麻煩的。今天晚上我估計可以走到那條河流交匯的地方,上了奧克蘭大路,遇到土人的機會就不多了。」
「離兩河相匯處還有多遠?」爵士問。
「25公里,和昨天走的路程差不多。」
「但是,樹叢是我們的攔路虎,我們走得太慢了。」
「以後不會了,我們沿隈帕河邊走,路好走些。」
「那我們動身吧。」
起初幾個小時的行程,阻力仍不小。新西蘭這個地方,在穿過它的叢林開出車路之前,只能容許步行的旅客。那些種類繁多的鳳尾草和毛利人一樣堅強地捍衛著國土。但是,接近中午,他們到了隈帕河邊,從這裡沿河岸向北,就沒有什麼障礙了。
這裡是一片引人入勝的「風景區」,小港縱橫,港裡的水又清又涼,在灌木叢中活潑地流著,根據植物學家胡克的調查,新西蘭已發現了2000種植物,其中五百種是本地特有的。花的種類不多,色彩比較單調,一年生植物幾乎沒有,但羊齒類、禾本類和傘形類卻十分旺盛。
青蔥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聳立著一些高樹;有開朱紅色花朵的「美特羅西得羅」樹,有諾福克松樹,有枝條密集向上直挺的羅漢柏,還有一種叫作「利木」的柏樹,樣子和歐洲的柏樹相差無幾。所有這些樹幹都被多種多樣的鳳尾草包圍住了。
在樹枝中間,在灌木叢上面,則是鸚鵡的王國,它們飛翔著,喧噪著。一種叫作「卡卡利吉」,綠毛,項下有一條紅帶;另一種只一般大,叫「南國老人」,棕紅色的羽毛,翅膀下面的顏色特別鮮艷。
麥克那布斯和小羅伯爾居然在行軍時也不誤打獵,幾隻鷸鳥和竹雞成了他們的戰利品。奧比爾一邊走,一邊拔毛,以免停下來會耽擱路程。
對於地理學家來說,好奇心壓倒了旅伴的貪饞,他倒不在乎野味的營養價值,很想捉一隻新西蘭的特產鳥。他突然想起一種叫「突衣」的鳥,那種鳥生活習慣離奇得很,人們有時叫它「嘲笑專家」,因為它們不斷嘲笑;有時又叫它「司鐸」,因為它的黑羽毛帶有一條白領子服裝。
「這種『突衣鳥』,」巴加內爾對麥克那布斯說,「冬天長得特別肥,胖得飛不動了,於是自己開胸破肚,把肚子中的脂肪啄出來,以減輕體重。這種做法太奇妙了!」
「因為太奇妙了,所以你剛才講過的話,我一點也不相信!」麥克那布斯說。
地理學家恨不得捉一隻這樣的鳥,把它胸前鮮血淋淋的傷痕給那死也不肯相信的少校看看,可惜他辦不到。
但是,他卻幸運地遇到了一對另外一種怪鳥,這種怪鳥叫「幾維」,生物學家叫它「鷸鴕」。它沒有翅膀,沒有尾巴,每隻腳上有四個趾,長著鷸鳥的長嘴殼披著一身的白羽毛和頭髮一般,樣子十分奇特。它隨便什麼都吃,蛹子、昆蟲、蠕蟲、種籽,它都吃。這種鳥為了逃避人和貓狗的追捕,才跑到這荒僻的區域中來,漸漸地趨向絕種了。它那種不成形的軀體和可笑的動作,經常引起旅行家的注意。在阿斯羅拉伯號和色勒號來大洋洲探險的時候,法國科學院特請居蒙威爾帶這樣一隻怪鳥回去作標本。但是居氏雖然許給土人種種重酬,卻始終沒有得到一隻活的「幾維」鳥。
巴加內爾運氣真好,他居然有幸把兩隻「幾維」鳥逮住,將來送到巴黎動物園,鳥籠子上掛著「雅克-巴加內爾先生贈」
的牌子,好好滿足一下他的好勝心。
這時,這支旅行隊正在精神抖擻地沿著隈帕河岸往下走。這地方荒無人煙,沒有留下人行的痕跡,河水在草叢中或沙灘上流淌。行人可以一直望到東面封鎖河谷的那帶小山,小山奇形怪狀,側影浸在朦朧的霧氣裡,彷彿是許多巨獸,和生活在洪水前期的那些怪獸差不多,簡直可以說是一群長鯨,突然變成了化石。看著這些高低不平的山巒,就可知道這是一片火山岩地質構造。本來,新西蘭南北二島就是火山噴發形成。現在,地火在它的臟腑裡奔騰著,使它震動、顫抖,並且有時會從火山口和間歇的沸泉口裡冒出來。下午4點鐘時,大家已順利地走了15公里路了,離兩河匯合處不到8公里了,到了那裡就上奧克蘭大路了,並且計劃在那裡宿營。至於那裡到京城,2~3天便可;而且還通郵車,往來於霍克灣和奧克蘭之間,半日一次,方便極了。
「因此,」爵士說,「我們今晚還得露宿一次。」
「但願是最後一次!」地理學家說。
「要是那樣就好了。露營實在是一個艱苦的考驗。」
「巴加內爾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河匯合的地方有一個村落,我們找個旅館,在那裡休息一夜,好嗎?」門格爾船長問。
「是的,有個加那瓦夏村,但在毛利人的這種村子,連個客棧,小酒店也難以找到,只有一些土人住的茅棚子罷了。我們不但不能在那裡過夜,還要小心地避開它才對。」
「你老是那麼怕毛利人,巴加內爾先生!」爵士說。
「我親愛的爵士,對毛利人還是提防著點好。現在毛利人和英國人關係緊張,像我們這樣的人,他們只愁抓不到,我可不願嘗試他們盛情款待。因此,我覺得我們還是老實些避開加那瓦夏村,避免和土人碰頭為妙。我們一到德魯裡,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休息,恢復旅途的疲勞了。」
大家很贊成巴加內爾的意見。海輪夫人寧願在露天過最後一夜,也不願去做無畏的冒險。瑪麗小姐和她都不要求中途停歇,她們繼續沿河岸走去。
兩小時後,黃昏籠罩了大地,太陽向西邊的地平線上沉下去之前,還利用雲層忽然開朗的機會,射出最後的光芒。東邊那遙遠的山峰被夕陽的光輝染成了一片紅色。這彷彿是對旅客們行著一個匆匆的敬禮。
爵士一行人加緊了腳步,他們知道,在這高緯地帶,黃昏是短促的,黑夜很快就要降臨,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兩河匯合的地方。這時,地面上升起了一片濃霧,路已辨別不清了。
視覺雖然被暗影蒙蔽,所覺還算靈敏。不久,愈走愈響的流水聲告訴大家目的地已接近了。8點鐘時,旅行隊到了兩河匯合處,那裡,自然免不了有驚濤的轟鳴聲。
「啊!隈卡陀江終於到了,」地理學家叫道,「到奧克蘭的路就在這條江的右岸向上。」
「我們今夜就在此宿營吧,」少校說,「前面有片陰影,大概是片叢林,正是掩蔽我們的好地方。我們吃完晚飯就休息吧!」
「今天的晚飯只有餅乾和乾肉了,不要生火。我們飄然而來,明早飄然而去。真幸運,這片霧叫人家看不見我們,」地理學家說。
大家到了小樹林中,聽從了巴加內爾的話,靜悄悄地吃了晚飯。由於路途跋涉,個個都疲倦得很,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