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堅守斯科爾澤夫頂峰8天
這天夜裡,水手和布希曼人輪流值班放哨,實際上,黑暗對山下土著人的敵對措施有利,但是這些「爬行動物」——獵人這樣稱呼他們——還不敢進攻斯科爾澤夫山峰的山坡。也許他們在等待增援,以便能從各個方向攻佔大山,解除被圍困者的抵抗手段。
獵人的推測沒有錯,天亮時,埃弗雷特上校看到馬可羅羅人的數量有了顯著增加,他們佈局靈巧的營地包圍著斯科爾澤夫山腳,想從平原上逃跑是完全不可能的,幸虧恩加米湖水面不在他們的看守之下,在必要時,如果沒有意外情況,從湖面上撤退總是可行的。
然而問題不在於逃跑。這些歐洲人據守著一個科學崗位,一個他們根本不打算放棄的光榮的崗位。在這一點上,一個完美的融洽關係在他們中失而復得,從前導致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呂克斯不和的個人糾紛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此時使英、俄兩國投入戰鬥的戰爭也不再是問題了。在這一問題上沒有產生任何影射。兩位科學家向著同一目標前進,兩個人都希望得到對兩個民族都同樣有益的科學成果、完成自己的科學使命。
標誌燈在沃爾吉利亞峰點起之前,兩位科學家忙著測量一個三角形的角度,這項躁作在於用兩個鏡片對準這之前英國人路線上的最後兩個觀測點。躁作沒有困難,結果由巴朗德爾記錄下來。測量完畢,他們決定在之後的幾天晚上,進行多次星辰觀測,以取得斯科爾澤夫山峰的準確緯度數。
有一個重要問題也要首先作出決定,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要請來莫庫姆給出意見。問題是,佐恩和艾默裡最短能在多長時間內到達恩加米湖北岸,其主峰將用來作為最後一個三角形支點的山脈。
布希曼人估計至少需要5天才能到達目的地。實際上,那是一段100多英里的路程,福爾洛貝爾的隊伍步行前進,再考慮到在一個河流縱橫的地區會出現的困難,5天甚至是一段很短的時間。
他們接受最多6天的意見,並在這一基礎上制訂食物「管理條例」。
食物儲存非常有限。在能夠通過打獵獲得補給機會之前,他們就把一部分食物讓給福爾洛貝爾的小支隊,運到防禦工事中的食物因此又減少了。按照正常定量,只能供每個人滿足兩天的需要。這些食物包括幾鎊餅乾、罐頭肉和乾肉餅。埃弗雷特上校與同事們意見一致,決定把日常定量減少到1/3。這樣,他們就能夠等到第六天——他們日夜守候的燈光在地平線上出現的時候。四位科學家、六名水手和一個布希曼人,總共11人,他們肯定會苦於食物的不足,但他們不把這種痛苦放在眼裡。
「況且,這兒不禁止打獵呀!」約翰閣下對布希曼人說道。
布希曼人懷疑地搖搖頭,他認為在這孤零零的山上很難有什麼野物。但這並不能成為把槍束之高閣的理由。於是就這樣決定了,而他們的同事們則正忙於推算記錄在巴朗德爾雙份筆記上的數值,約翰閣下在莫庫姆的陪伴下離開防禦工事的圍牆,想去確切地認識一下斯科爾澤夫山峰。
馬可羅羅人靜悄悄地駐紮在山腳下。好像絲毫不急於發起進攻。也許他們的意圖是以飢餓來征服被困者。
對斯科爾澤夫山的財產清點很快完成了。防禦工事佔據的那塊地方,面積至多也不過1/4平方英里。地面覆蓋著較濃密的草木,一片片的礫石夾雜其中。時而會有一叢叢的矮荊棘,其中包括一部分葛蘭。還有紅色的歐石南,花枝長長的杜鵑花,構成了山上的植物區系。在山坡上由突出地表的岩石構成的峭壁的角落下面,生長著一叢叢高10法尺的刺灌木,開放著白色花串兒,像茉莉花一樣芬芳,布希曼人不知道這種植物的名字。至於野獸,在搜查了1個小時之後,約翰閣下還需要繼續尋找即使是最小的野物。這時,幾隻長著深色羽毛、紅色鳥喙的小鳥從幾叢灌木中飛出來。第一槍之後,這群鳥兒就肯定是一去不復返了,看來不能指望靠獵物來供給。
「我們總還能從湖水中撈魚。」約翰閣下站在斯科爾澤夫山北面山坡上,凝視著美麗廣闊的湖面。
「既沒網,也沒桿,徒手弄魚,」布希曼人說道,「這就像要徒手捉住飛翔的鳥兒。不過我們不要失望,閣下知道機遇到現在都在為我們服務,我相信它會繼續為我們服務的。」
「機遇!」約翰閣下反駁道,「當上帝想刺激機遇到來時,他就是我認識的人類最忠誠的供應者!沒有更可靠的代理人,沒有更聰明的管家!機遇把我們帶到了俄國朋友身邊,機遇把他們帶到了我們想來的地方,它也會漸漸把我們帶向想達到的目標!」
「它會給我們吃的?」布希曼人問道。
「它肯定會給我們吃的,莫庫姆朋友。」約翰閣下答道,「它正在做著,它只會盡義務的!」
尊敬的閣下的話必定是讓人放心的。但是,布希曼人思量著機遇是個要求主人也要對它盡點責的僕人,因此他決定在需要時幫助機遇。
2月25日這天,圍攻者和被圍困者彼此的形勢都未發生任何變化。馬可羅羅人呆在他們的營房中,牛群和羊群呆在最靠近斯科爾澤夫山峰的地方,地下水滲透使那裡維持著草場。搶到的四輪車被拉進營房裡去了,相聚到部落中的婦女和兒童,正忙著做日常的活兒。時而會有個首領——從他華麗的皮衣可以看出來,爬到山坡上,努力想找出一條可以最完全地通向山頂的小徑。但是來復槍射出的一顆子彈迅速使他又回到了平地上。馬可羅羅人便用他們的戰爭號子回答槍聲,射出幾支傷不到人的箭,揮動著長矛,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2月26日這天,那些土著人進行了一次比較重要的嘗試,其中的50多個人從三個方向向山上攀登。整個守衛隊都在防禦工事圍牆腳下守著,裝彈、射擊都如此迅速的歐式武器在馬可羅羅人的隊伍中造成了某種破壞,五、六個搶劫者被打死,剩下的打退堂鼓了。但即使被圍困者能夠迅速射擊,在數量上還是被超過了。假若數百個馬可羅羅人同時猛撲上來,將很難從各個方向抵擋他們。約翰閣下建議保護防禦工事前方,在這裡安置構成汽船主要武器裝備的機關鎗。這是一個很好的防禦方式。全部困難在於如何將那沉重的機械從一層層垂直分佈,極難攀登的岩石下搬上來。然而,「女王與沙皇」號的船員們是如此靈巧、敏捷,甚至可以說是膽大,26日這天,他們把令人生畏的機關鎗裝在了築有雉堞的圍牆的一個射擊孔上。它的25個炮筒呈扇形分佈,火力能夠覆蓋整個防禦工事前沿。土著人們將很快見識這枚致命導彈的威力,25年後,文明民族將把這種武器引入他們的戰鬥裝備。
當土著人不向斯科爾澤夫山峰採取行動時,天文學家們每天晚上都要計算星辰高度。明朗的天空、乾燥的空氣很適合觀測。他們得出斯科爾澤夫山峰的經度是19°37′18〞。265,這個數值被精確到千分之一秒,已經不可能達到更精確的程度了。這個結果使他們確信距離北部端點只有不足1/2緯度的經線了,因此,他們準備將其頂點支放在沃吉利山峰的三角形將結束三角形網絡。
2月26日晚至27日天亮,馬可羅羅人沒有重新發起進攻。27日這天對守衛隊來說顯得十分漫長。如果形勢對5天前出發的福爾洛貝爾等人有利,他們可能會在今天到達沃爾吉利亞山。因此,在這天晚上必須極其仔細地觀察地平線,標誌燈的光可能會在那裡出現。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呂克斯已經在那裡出現。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呂克斯已經把儀器對準了山峰,並把山峰框在物鏡鏡頭內。在黑暗的夜晚,在沒有基準點的情況下尋找目標是非常困難的,上面的防禦措施簡化了這一尋找。如果燈光出現在沃爾吉利亞山峰,馬上就能看到,其角度也會被立即測定。
在這一天,約翰閣下徒勞地在灌木叢和高草叢中搜索,他沒有發現一隻可食用或差不多可食用的動物。巢中的鳥兒受到驚擾,已經到岸邊的叢林中尋找更安全的住處去了。尊敬的獵人很惱火,因為他打獵可不是為找樂子,他是「為自己」工作,萬一如果這個拉丁洞能夠適用於一個英國人的話,約翰閣下天生一個茁壯的胃口,1/3的定量無法讓他吃飽,飢餓真的令他痛苦。他的同事們能夠更容易地忍受這種節制,或者因為他們的胃沒有約翰閣下的胃急切,或者是以巴朗德爾為榜樣,能夠以一兩個二次方程式代替傳統牛排。至於布希曼人和水手們,他們像尊敬的約翰閣下一樣感到飢餓。微薄的食物儲存見底了,還有一天,全部食物都將被吃光,如果福爾洛貝爾等人在行進中有所耽擱,防禦工事中的守衛隊將迅速陷入絕境。
整個27日晚上到28日白天,他們都在觀察黑暗寂靜而純粹,尤其對天文學家們有利,但是地平線一直迷失在濃濃的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顯示出來,物鏡鏡頭內什麼都沒有出現。
不過,給予佐恩和艾默裡的最長期限幾乎還未到期,他們只能重新鼓起耐心,等待著。
2月28日這天,斯科爾澤夫的守衛隊吃下了最後一片肉和餅乾。但是這些勇敢的科學家的希望沒有減弱,即使是以草充飢,他們也決不在工作完成之前離開這裡。
2月28日晚上到3月1日白天仍沒有任何結果,有一兩次,觀測者們認為發現了標誌燈的燈光,但是一經檢查,那光線只不過是地平線上一顆被濃霧籠罩的星辰。
3月1日,他們一整天沒吃東西。很可能是由於習慣了幾天來的嚴重食物不足,埃弗雷特等人比預想的更容易忍受這種絕對的食物缺乏,但是,上帝沒有來幫助他們,第二天留給他們的也是殘酷的折磨。
這一天,上帝大概也未能使他們滿意。沒有一隻野物來吸引約翰閣下放一槍,但是守衛隊沒有權力挑剔,總算多少吃了點恢復元氣的東西。
約翰閣下和莫庫姆飽受飢餓折磨,眼神惶惑不安,在斯科爾澤夫山頂遊蕩。一種頑固的飢餓使他們的腸胃一陣陣巨痛,他們難道只得去吃這些踏於腳底的青草嗎?像埃弗雷特上校說的。
「如果我們有食草動物的胃!」可憐的約翰閣下想,「那我們就能從這草地上得到多少可吃的啊!沒有動物,也沒有鳥!」
約翰閣下一邊自語著,一邊把目光投向腳下那廣闊的湖面。「女王與沙皇」號的船員們曾試圖捉幾條魚,可是一無所獲,至於在靜靜的水面上飛來飛去的小鳥,他們根本無法靠近。
這時,約翰閣下和他的朋友沒有感到很累,卻停下不走了,在一座高5-6法尺的土丘下的草地上躺下來。一陣沉沉的困意——一不如說是一陣麻木,侵入了他們的大腦。在這種壓力下,他們的眼皮不由自己地合上了。漸漸地,他們陷入了真正的麻木狀態,他們感覺到的空乏正在毀滅他們。此外,這種麻木能夠暫時中止他們劇烈的疼痛,他們於是聽之任之了。
這種麻木持續了多長時間,布希曼人和約翰閣下都說不上來。但一小時之後,約翰閣下被一陣陣令他很不舒服的刺癢弄醒了,他抖抖身體,努力地想重新入睡,然而刺癢繼續擾著他,最後被弄得不耐煩了,他睜開了眼。
一群群的白蟻在他的衣服上爬動,他的臉上、手上也被爬滿了。這一昆蟲入侵使他一下站起來,就好似身上的一根彈簧被神直了,這突然的移動驚醒了躺在他身邊的布希曼人。今約翰閣下大吃一驚的是,莫庫姆不但沒有趕走這些昆蟲,反而抓起一把塞進嘴中貪婪地嚼起來。
「啊!吃!莫庫姆!」約翰閣下嚷著。這貪吃相讓他覺得噁心。
「吃!吃啊!像我這樣!」獵人答道,不停嘴地吃著,「吃,這是布希曼人的大米!……」
莫庫姆剛才說出了這些昆蟲的土著名字。布希曼人很樂意吃這些分為黑、白兩種的螞蟻,他們認為白蟻的質量最高。從食物的觀點看,這種昆蟲的唯一缺點就是必須大量吞食。非洲人習慣上把這種螞蟻與金合歡樹膠混合起來吃,這樣就能得到一種營養豐富的食品。但是斯科爾澤夫山上沒有金合歡樹膠,莫庫姆只要吃「白煮」大米就滿足了。
約翰閣下雖然有些反感,但是看到莫庫姆吃得很滿足,飢餓感更加重了,他決定模仿莫庫姆。成千上萬的螞蟻從兩人剛才靠著睡覺的土丘下它們巨大的洞中爬出來。約翰閣下抓了一把放到嘴邊,真的,一點也沒有使他反感,他品出了一種可口的酸酸的味道,他的胃怞痛漸漸平息了。
但是莫庫姆沒有忘記他的難友們,他跑向防禦工事,把整個守衛隊都帶來了。水手們毫不猶豫地撲向這種奇物的食物,上校、斯特呂克斯和巴朗德爾也許有些猶豫,但約翰閣下的榜樣使他們下了決心,可憐的被飢餓折磨得半死的科學家們,至少可以借吞食大量的白蟻聊以充飢。
一件意外的事情為埃弗雷特上校及其朋友送來了更結實的食物。為了儲備這些昆蟲,莫庫姆想從一邊搗毀蟻袕。已經說過,這是個錐形土丘,周圍有更小的錐形丘環繞在它的下面。獵人用斧子朝土丘砍了好多下,這時,一種奇特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好像有一陣呼嚕聲從蟻袕裡產生出來。布希曼人停下手中的活兒,傾聽著,他的朋友們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獵人又砍了幾斧頭,他們聽到了更清晰的呼嚕聲。
布希曼人搓著雙手,一句話也沒說,眼睛裡閃著垂涎的光。他重新開始用斧頭砍擊土丘,想打開一個寬大約1法尺的坑。螞蟻四散逃跑,但獵人不管它們,讓水手們把它們堵進口袋裡。
突然,一隻奇怪的動物出現在洞口,這裡一隻四足動物,長著長長的唇,小嘴巴,可伸長的舌頭,直直的耳朵,短短的四肢和長而尖的尾巴。灰色透紅的長毛覆蓋著它平平的身體,腿上武裝著巨大的腳爪。
莫庫姆在這奇怪動物的唇部只生硬地擊了一下,它便死去了。
「我們的烤肉,先生們。」布希曼人說,「它讓自己久等了,但它的味道不會因此變壞的,快,點火,拿根通條作簽子。我們要吃晚飯,就像我們從沒吃過晚飯!」
布希曼人沒有多說。他迅速地剝掉了動物的皮,這是一隻土豚,大食蟻獸的一種,荷蘭人稱它們為「地豬」。它們在南部非洲非常普通,除此之外,蟻袕中再沒有更強大的敵人了。這種食蟻獸能毀掉成群的昆蟲,當它不能進入它們窄窄的通道時,它便將可伸長的、粘糊糊的舌頭伸進去,把那些螞蟻黃油麵包片全釣出來。
烤肉很快做熟了,也許還缺少幾根簽子,但是飢餓的人們已經急不可待了!野物被吃掉了一半,它的肉結實而有益於健康,雖然稍微有點浸透著甲酸,但是大家公認它非常鮮美。多麼及時的一頓晚餐啊!它以新的力量在堅強的歐洲人心中注入了新的勇氣和希望。
確實,他們需要把希望植於心中,因為這天晚上,仍沒有一絲光出現在黑沉沉的沃爾吉利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