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圖雷斯村的停泊
按照米蓋爾先生的想法,既然國會已經投票決定剿滅這幫作惡多端的基瓦人,那就趕緊付諸行動吧,越快越好!
「我這一箭該挨!」馬夏爾中士說著,用力拔出插入肩頭的箭。
和肉體的傷口比起來,更讓他痛心的是自己在守夜時的失職,只顧回憶過去,忘了眼前的任務。好在這個錯誤並不太嚴重——一個在站崗時被敵人襲擊的戰士還不致於被判死罪——而且,我們希望——這次受傷不會危及老人的生命。
基瓦人的小船剛在視線中消失,讓就叫馬夏爾在艙中平躺下,來察看他的傷勢。可是,光有對叔叔的愛和醫治好他的熱情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掌握一定的醫學知識才幫得上忙,而孩子又不懂醫術。
幸好,身為自然學家和植物學家的熱爾曼-帕泰爾納對醫學也曾有涉獵,還隨身攜帶了一個藥箱……
熱爾曼-帕泰爾納十分樂意為馬夏爾中士療傷,而雅克-艾洛赫自然要在一旁幫忙。
在這種情形下,「加裡內塔」再度開動時便多了兩名乘客,讓-德-凱爾默對老兵的深情摯愛令他們很受感動。
熱爾曼-帕泰爾納檢查了一下傷口,原來箭的末端刺入了肩窩,有3厘米深,但被未觸及肌腱和神經,只是扎破了肉。總之,只要箭頭沒有浸過毒,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不過奧裡諾科河的印第安人常常要用一種叫「古拉雷」的毒液塗擦箭頭,這種毒液是採用「馬瓦卡雷」——一種與馬錢子同類的籐本植物——的汁液,再加入幾滴毒蛇的毒液配製而成的,色澤發黑,像甘草汁一般有光澤,在土著人中用得很多。洪堡曾提到過,從前奧托馬印第安人把這種毒液塗在食指指甲上,與人握手之間就下了毒。
馬夏爾中的到底是不是毒箭很快就能見分曉。因為中毒後的人不久就會說不出來,四肢、胸部和面部都怞搐不停,可是一直到死都保持著清醒的神態,對於必死無疑的中毒者來說這更為殘酷。
現在就看幾個時辰之內馬夏爾是否會出現上述症狀了。
雖然,一想到兩船的關係會以此為契機更加密切起來,馬夏爾就老大不高興,可是熱爾曼-帕泰爾納給他包紮完畢之後,他還是表示了感謝。然後他便陷入了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同伴們不由得害怕起來。
少年問熱爾曼-帕泰爾納:「您對他的狀態到底能否下結論,先生?……」
「目前我還說不准……,」熱爾曼-帕泰爾納回答,「要說傷得確實不重……傷口很快會自行癒合的……如果箭上無毒的話……再稍等一會兒吧,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結果了……」
「我親愛的讓,」雅克-艾洛赫說,「樂觀一點吧……馬夏爾中士會康復的,很快就會……依我看,如果箭上沾了『古拉雷』的話,傷口早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雅克,」熱爾曼-帕泰爾納說,「等換繃帶的時候一切就都清楚了……您的叔叔……我是說馬夏爾中士……」
「上帝保佑不要讓我失去他!」少年眼含熱淚喃喃地說。
「不會的……我親愛的讓……」雅克-艾洛赫說,「上帝會留住他的……您的照料……我們共同的照料會讓老兵恢復健康的!……我再說一遍,要充滿信心!」
說著,他握住了讓-德-凱爾默顫抖的手。
幸好,馬夏爾中士睡得很安穩。
三條船排成一縱隊藉著東北風前行,米蓋爾、費裡佩和瓦裡納斯很快就得知了馬夏爾的情況,衷心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基瓦人確實常用「古拉雷」使箭頭和吹管帶毒;但並非次次都這麼做,毒液只有「專家」才會配製——如果「專家」這個詞也能適用於野蠻人的話。而找到草原上的這些「專家」也不容易。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箭上無毒,馬夏爾會安然無恙。
萬一馬夏爾的情況不妙,需要在比「加裡內塔」更好些的環境中休息幾天的話,梅塔河口上游60公里外就是阿圖雷斯村,他們完全可以去那兒休整一下。
其實,這一段奧裡諾科河遍佈急流,如果他們的船過不去的話,他們恐怕要下船耽誤上一個星期的時間,不過既然現在是順風,那麼很可能第二天天黑前就能到達阿圖雷斯了。
船帆漲得滿滿的,使船速達到了最大,只要風不停,到晚上行程即可過半。
雅克-艾洛赫和熱爾曼-帕泰爾納一上午到馬夏爾身邊看望了好幾次。
傷員呼吸均勻,睡得很沉,很安穩。
下午一點鐘,馬夏爾中士醒來了,一睜眼看到身邊的讓,便沖孩子露出了笑容。可是一瞧見另兩個法國人,他忍不住流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您沒覺得更難受吧?……」熱爾曼-帕泰爾納問道。
「我……先生……,」馬夏爾像被這個問題激怒了似的,「我一點兒也沒覺得難受!……不就是擦破了點皮嘛,小意思!……難道您以為我的皮膚會像個娘們的那麼嬌嫩嗎!……明天就全好了。要是您樂意的話,我把您扛起來都沒問題!……再說,我正想起來……」
「不……您得繼續躺著,中士,」雅克-艾洛赫大叫,「這是醫生的命令……」
「叔叔,」少年說,「好好聽醫生的話……這樣你就會很快康復,到那時你會對諸位先生的照料感激不盡的……」
「好好好……就這麼辦!……」馬夏爾先生嘟噥著,彷彿一隻在小狗面前退縮了的大狗。
熱爾曼-帕泰爾納給馬夏爾換了條新繃帶,傷口沒有任何感染的跡象,如果箭頭真的有毒的話,毒性應該早就發作了,受傷者由於毒性甚至僅僅出於恐懼心理,此時也應該已經開始局部癱瘓了。
「要不了幾天,您就痊癒了!」雅克-艾洛赫說。
兩個法國青年回到與「加裡內塔」並行的船上去了。
「這下全齊了!……」馬夏爾嘟嚷道,「他們更要跟在咱們屁股後頭了……這兩個法國人……」
「你想怎麼樣呢,叔叔……」讓努力使他靜下來,「誰叫你受了傷呢……」
「當然了,你說的很對,我是不該受傷,可這些……這些全是我的錯……只能怨我自己……我的表現簡直像個才入伍的毛頭小子……廢物一個……連站崗都不會!……」
當兩岸開始暗下來時,船隊到達了維沃拉島並留下過夜。阿圖雷斯急流區的滾滾波浪聲已從遠處隱隱傳來。
為了提防基瓦人的再度進犯,大家採取了嚴密的防範措施。瓦爾戴斯先從船員中指定了幾名守夜的,才允計其他人去睡。馬爾圖斯和帕夏爾也給自己的手下排了班。所有的槍支,不管是卡賓槍還是手槍,都上足了子彈,隨時可以開火。
一夜無事,馬夏爾一覺睡到天亮。熱爾曼-帕泰爾納再次給他換繃帶時,看到傷口已在癒合之中,再過幾天就結痂了。中毒的可能性已徹底被排除了。
天氣晴朗,清新的風始終順著船行的方向。急流滾滾的阿圖雷斯兩岸,遠山的輪廓在天邊勾勒出來。
此外,河水被維沃拉島劈成了兩段,水流湍急。一般說來在枯水季節河裡的岩石都露了出來,只能把船卸空抬著走到島的另一端去。
好在現在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勁,三條船沿著島岸用纖繩一段一段往前拉,過了維沃拉島。這比抬船走要節省好幾個小時。當太陽升到右岸卡塔尼亞波丘陵之上時,船兒又踏波前行了。
上午,船隊沿著山丘下的河岸滑行得很順利,中午時分停在了波多-裡阿村。這個小河港的名字倒很好聽1,不過相當冷清,只有幾座毫不起眼的茅屋,人口也很少。
1「波多-裡阿」即西班牙語皇家港口之意——譯者注
阿圖雷斯村在上游5公里處。船無法航行時,通常都是在波多-雷阿村把船載卸下來搬運到那裡去。住在村裡的瓜依布族印第安人很樂意從事這項工作來增加些收入,雙方談妥之後,土著人便把東西往背上一扛,乘客們跟在後面走,至於在急流中拖船的艱巨任務,就留給船員去做啦。
這一段航道彷彿是在峭拔的山峰之間劈出的一條羊腸小道,長約10公里,由於坡度大、河床窄,水流格外急促。河床除了寬度小之外,照洪堡的話來說還「一級一級的」,地勢的大幅度起伏使河中形成了一個個瀑布。水面上礁石林立,覆蓋著綠色植物,石塊都呈圓球形,看到它們穩穩地待在河中,人們簡直要懷疑平衡原理了。這界水流上下游兩端的落差為9米,輕鬆通過是不可能的,必須用纖繩把船一級一級地往前拖曳,讓它在礁石中穿行,滑過隨時可能改變位置的淺灘。在花崗岩質的隘口中拉縴可真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如果天公再不作美的話,就更不知要耽擱多長時間,費上多少力氣了。
不消說,首先要進行的是卸船,不然的話拖起船來誰也不能保證船上物品的安全。更何況即使是空船,即使船員技術很高明,能絲毫無損地度過急流的也很少,大都沉入水底或者被衝撞得不成樣子了。
三條船上的東西都搬下來了,大家找來瓜依布人,讓他們給運到阿圖雷斯村去。至於報酬,則和慣常一樣,以布匹、小玩意、雪茄和燒酒支付。此外,他們還想再得到幾枚錢幣,乘客們滿足了他們的要求。
當然了,放客們是不會把東西托付給印第安人之後,就放心大膽地先走,到阿圖雷斯村去等著和他們會合的。瓜依布人還不值得信賴到這種程度——遠遠不值得——所以還是不要去考驗他們為好。通常都不是讓他們單獨行動,而是作為旅客的陪同,這次也不例外。
波多-雷阿村與阿圖雷斯村相距只有5公里,即使帶著不少行李,幾個小時之內也能走到。行李包括日常用具、被褥、箱包、衣服、武器、彈藥,雅克-艾洛赫的觀測儀、熱爾曼-帕泰爾納的植物標本箱和攝影器材。不過這些都還不成問題,關鍵是馬夏爾中士目前能否下地走路?……是不是他的傷還沒全好,得用擔架把他一路抬過去?……。
不!這位前士官,正像自己不停地說的,可不是一個嬌貴的女人,肩上纏條繃帶哪裡礙得著走路。他說傷口已經沒什麼感覺了,當雅克-艾洛赫伸手來想攙扶他一下時,他說:
「謝謝,先生……我能走得很快,用不著別人幫忙。」
少年給雅克-艾洛赫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說還是不要惹老人生氣的好,哪怕是出於好心。
旅客們同留下來拖船穿過急流區的船員們暫時告別。瓦爾戴斯、馬爾圖斯和帕夏爾向他們保證一刻也不耽誤,對船老大們的熱情幹勁大家是絕對信得過的。
上午11點半,旅客小分隊從波多——裡阿村出發了。
其實,沒必要像馬夏爾準備做的那樣「走得很快,」雅克-艾洛赫他們出發前已經吃過了午飯,所以完全用不著走得那麼急,就按正常速度,晚飯前也一定能到阿圖雷斯村。
道路,或都說小徑,延伸在河流的右岸。阿圖雷斯村也在右岸,因此一直往前走就行了,無需過河。左岸是陡峭的小山坡,一直延續到急流區的上游。有時路窄得只能勉強容一人通過,大家便排成縱隊魚貫而行。
瓜依布人打頭陣,後面幾步遠跟著米蓋爾他們三個,再後面是雅克-艾洛赫、讓-德-凱爾默和馬夏爾,熱爾曼-帕泰爾納殿後。
當河岸上的路足夠寬時,大家就三三兩兩地並肩而行。少年、馬夏爾和雅克-艾洛赫此刻正是這樣。
毫無疑問,雅克和讓已成了一對好朋友。除了固執、愛嘮叨的老馬夏爾之外,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熱爾曼-帕泰爾納肩上背著他那寶貝標本箱,每當一株植物吸引了他的好奇心,他就停下來湊上去瞧瞧。走在前面的同伴不時地朝他大喊著催他快走,他卻總是看個沒完。
從狹窄的山路往上走一百尺左右,就簡直可以稱作打獵者的天堂了。
米蓋爾抓住良機,射中了一隻吼猴——他有幸打中的第一隻猴子,米蓋爾大喜過望。
「恭喜您,米蓋爾先生,熱烈祝賀!」雅克-艾洛赫大叫,此時早有一名瓜依布人從隊伍中跑出去把猴子撿了回來。
「我接受您的祝賀,艾洛赫先生,我向您保證,這隻猴子的皮會被我帶回去陳列在自然史博物館,下面寫上:『捕獲者:米蓋爾先生,玻利瓦爾城地理學會會員。』」
「理應如此,」費裡佩附和道。
「可憐的傢伙!」讓看著躺在地上的猴子,心臟被一顆子彈打穿了。
「是可憐……不過吃起來則是可口……人家都這麼說……」熱爾曼-帕泰爾納說。
「確實不假,先生,」瓦裡納斯肯定地說,「今晚到了阿圖雷斯大家可以驗證一下嘛。這隻猴子將是晚餐的主菜……」
「我們有點兒像在以同類為食呀……」雅克-艾洛赫開玩笑地說。
「哦,艾洛赫先生!……」讓說,「猴子跟人差得還遠著呢……」
「不!我看沒差到哪兒去,我親愛的讓!……不是嗎,中士?……」
「是的……二者都會做鬼臉兒!」馬夏爾答道,而艾洛赫此刻的表情倒還真驗證了這句話。
鳥類動物就更多了。野鴨、野鴿、大量其他水禽,尤其是一種大個兒的「帕瓦」雞。可惜打下來容易撿起來難,大部分都要落入急流之中。
阿圖雷斯急流段在奧裡諾科河中恐怕是最長、最險的,構成了一道自然奇觀。我們可以想像一下,轟隆隆的瀑布聲震耳欲聾,其上水霧繚繞,奔騰的急流將近岸的樹連根拉倒、沖走,在露出水面的礁石上撞來撞去,河岸有時都會被衝垮一段,切斷伸展在其上的狹道。真是難以相信,船隻從這種地方被拖一趟會不掉上幾塊船殼包板,說實在的,「加裡內塔」、「莫裡切」和「馬裡帕雷」的乘客也只有親眼看著各自的船抵達阿圖雷斯港的那一刻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旅客小分隊一路走得頗為順利,下午兩點剛過就來到了阿圖雷斯。
此時的阿圖雷斯與5年前夏方榮所看到的阿圖雷斯沒什麼兩樣,而按照埃利塞-萊克呂斯的預言,奧裡諾科河中游的這些村莊再過多少年也不會有什麼變化。直到抵達聖費爾南多之前,這一路上都不會有大的城鎮了。而過了聖費爾南多就差不多全是荒原了,即使廣大的內格羅河和亞馬遜河盆地也不例外。
全村僅有七八間小屋和30來個居民。當地土著仍然飼養牧畜,可是往上游看看卻沒有可供放牧的草場。每當到了把畜群轉移到別處去放牧的時節,就只能看到幾種有角的牲畜。
米蓋爾等3人、馬夏爾與讓、雅克-艾洛赫和熱爾曼-帕泰爾納只能分成3組,各自找一間相對好一些的小屋,勉強安頓下來。
儘管小村條件簡陋,還不如船上住著舒服,可是它卻有一個不可多得的優點——沒有蚊子!為什麼無孔不入的蚊子偏偏不到這兒來呢?……不知道,連熱爾曼-帕泰爾納也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反正當夜晚來臨時,馬夏爾中士不必再費心包裹他的侄子了。
不過,雖然沒有蚊子,「尼瓜」——一種熱帶跳蚤卻多得出奇。蚤擾著兩岸的印第安人。
土著人從來都是光著腳板走路,而這種跳蚤咬起來生疼,被咬的地方會腫得老高,必須拿一個尖刺挑破才能消腫,這麼做不僅疼痛難忍,還可能發生危險。
不用說,晚飯時,——聚餐地點是一叢樹下——米蓋爾殺死的猴子用小火烤熟,作為主菜被分享了……
「嘿,」費裡佩叫道,「是不是一流的燒烤?……」
「好吃極了,這四手動物,」米蓋爾也誇道,「完全可以成為歐洲餐桌上的一道名菜!」
「和我想的一樣,」雅克-艾洛赫說,「我們真該給巴黎的餐館寄上幾十隻去……」
「這些猴子的肉和牛肉、羊肉一樣香,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因為它們也只吃植物,而且吃的植物還有一股濃郁的香氣……」
「不過,」瓦裡納斯說,「難的是走近它們,走到能打得著它們的地方。」
「我們已經多少有點兒經驗了,」米蓋爾說,「因為,我再說一遍,這才只是第一隻……」
「我們會打到第二隻的,米蓋爾先生,」雅克-艾洛赫說。「既然我們要在村子裡待上幾天,那就捕獵猴子吧——您也會參加的,對嗎,我親愛的讓?」
「我想我的槍法跟你們的比太差了,」少年做了個感謝的姿勢,「再說,叔叔也不會同意的……起碼沒有他的陪同是不行的……」
「當然不行,我可不同意!」馬夏爾高聲說,很高興侄子給了他一個回絕這法國人的機會。
「為什麼呢?……」雅克-艾洛赫問,「獵猴又沒有什麼危險……」
「到這一帶的林子裡去本身就是個不謹慎的舉動,因為依我看,那裡面不僅僅只有猴子。」
「的確……有時,還會碰上狗熊……」費裡佩說。
「哦!這裡的熊性厲可溫順了,」熱爾曼-帕泰爾納說,「此外,就是只吃食和蜜,從不傷人的食蟻獸!」
「那虎呢……獅呢……豹貓呢……它們也只吃蜜嗎?……」馬夏爾毫不鬆口。
「這類猛獸此地極少見,」米蓋爾說,「即使有也不到村子周圍來,喜歡在人的居住區歡蹦亂跳的只有猴子。」
「事實上,」瓦裡納斯說,「在奧裡諾科河沿岸村莊有一種簡單的捕猴辦法,用不著跟在後面追,甚至用不著走出家門一步……」
「什麼辦法?……」讓問。
拿幾個葫蘆牢牢固定在林子邊緣的地上,每個葫蘆上開一個小洞,洞的大小呢,要正好讓猴子的爪子攤開著時能伸進去,攥成拳頭卻怞不出來。把一隻它們愛吃的水果放進葫蘆裡,猴子看到或聞到以後便忍不住跑到近前,從洞裡把爪子探進去,抓到水果。這個時候,它既不甘心放棄到手的美食,又怞不出握著水果的爪子,於是只能乖乖兒地就擒……
「什麼,」馬夏爾驚奇地叫道,「這動物就想不出鬆手就可以出來了嗎?……」
「不……它想不這點。」瓦裡納斯說。
「不是人人都說猴子很聰明,很會出點子的嗎?」
「也許吧,不過它們的饞勁兒還是要賽過它們的智力。」費裡佩說。
「蠢畜牲!」
這麼稱呼那些中了機關的猴子倒也並不過分。在奧裡諾科河沿岸一帶的林子裡,瓦裡納斯所說的這個辦法確實很常用也很靈驗。
在船隻到達之前這段等待的時間裡,總得找點什麼事做做吧。少年對大家說,6年前他的同胞夏方榮在阿圖雷斯村待了11天——他的船用了11天才拖出急流段。他們這回水位高一些,他們的船隻又是一大早就從波多-裡阿出發了,或許能比夏方榮當年少用一點兒時間吧。
接下來的幾天3個委內瑞拉人和兩個法國青年果真到村子周圍的平原打獵去了,讓-德-凱爾默和馬夏爾中士終究沒有跟他們去。獵手們沒遇上什麼猛獸,至少是沒遭到猛獸的襲擊。只有一隻貘想湊上前來,結果挨了雅克-艾洛赫一槍,沒等第二槍把它撂倒它就飛速逃竄了。
野豬、鹿和水豚對獵手們來說則是手到擒來,收穫大大的。不馬上吃掉的就照印第安人的方法做成臘肉或燻肉,足夠下一程吃的了。
此間,米蓋爾他們5個人還到阿圖雷斯地區的巖洞看了看。先去了普恩塔山,又去了不幸的克裡沃博士曾到過的庫庫利塔雷島,最後到了洛斯穆埃托山,那裡的岸洞被皮亞羅阿族印第安人用作墓地。米蓋爾和同伴們甚至還往東南方走出了十幾公里,去看「石畫山」。這是一座斑岩山,高約250米,山腰的巖面上有土著人刻畫上去的巨幅文字和圖畫,有一隻蜈蚣、一名男子,一隻鳥和一條300多尺長的蛇。
本來,熱爾曼-帕泰爾納滿心希望能在「石畫山」——他覺得其實叫「石刻山」更恰當——腳下找到些稀奇的植物,可惜在這方面他始終沒有什麼收穫。
不用說,這一次次的遠足把旅行者們累得夠嗆。暑氣逼人,雖然不時下場暴雨,也未有絲毫緩解。
這就是旅客們在阿圖雷斯村的生活。每日的午餐和晚餐照例把大家聚集在一起,並互相講述自己一天的活動。讓總是津津有味地聽著雅克-艾洛赫講打獵的事,而後者也總想吸引住少年的注意力,免得他去為未來的事憂慮、傷心。艾洛赫多麼希望讓在聖費南多能打聽到凱爾默上校的確切下落,並無需再繼續到更遠的地方去冒險!
每天晚上,讓都要大聲地朗讀幾段夏方榮遊記,尤其是講述阿圖雷斯村及其附近地區的部分。讓米蓋爾等地理學家感到驚奇不已的是,對於奧裡諾科河的水文情況,沿岸各印第安部落的風俗習慣、土特產品,以及他所接觸到的草原上的種種民情,這位法國探險家的描述都是那麼精確、細緻、詳盡。
是的,如果萬一讓-德-凱爾默默不得不將探尋一直延伸到奧裡諾科河之源的話,這本書所提供的準確信息將給他以極大的幫助。
9月9日中午時分,在村口前的河岸上採集植物的熱爾曼-帕泰爾納一路喊著同伴的名字跑回了村子。
這一天沒有出遊計劃,大家都聚集在村子最大的一間茅屋裡等著吃午飯。
雅克-艾洛赫一聽到喊聲就呼地一下衝了出去。
其他人也跟了出來,都在擔心熱爾曼-帕泰爾納出了什麼事,是被猛獸纏住了呢,還是遭遇了正在阿圖雷斯附近活動的奎瓦人?
只見熱爾曼-帕泰爾納身背標本箱,一個人跑了過來,一面大力地揮著手。
「嘿!怎麼了?……」雅克-艾洛赫衝他喊道。
「我們的船,朋友們!」
「我們的船?……」米蓋爾說。
「已經到啦?……」費裡佩大叫。
「離這兒沒有半公里了。」
一聽這話,所有的人都往左岸跑下去,拐過一個彎,只見他們的船工正用纖繩拖著船沿河岸往前走。
船老大們站在各自的船尾,控制著船的方向,以免船因拉縴者用力不夠協調而左搖右晃。不一會兒,旅客們就能與船老大呼喊著對話了。
「是您嗎……瓦爾戴斯?……」馬夏爾中士叫道。
「是我,中士,您瞧,我的夥計們也來了……」
「船沒出什麼事吧?……」米蓋爾問。
「沒出什麼大問題,」瓦爾戴斯說,「不過還是讓我們費了不少勁!」
「好在你們總算到了……」雅克-艾洛赫對「莫裡切」的船老大說。
「是啊……才用了7天……這麼短的時間就過了阿圖雷斯急流區,還真少見。」
帕夏爾說的沒錯,必須承認,巴尼瓦人的確是出色的船員。旅客們對他們的技藝和幹勁大加讚揚,誠實的船員們因此而格外感動,尤其是除了口頭表揚之外,旅客們還多付了他們幾枚銅板——作為對他們的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