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魯濱遜叔叔--第三章
  第三章
  奮力游了幾尋1之後,弗萊普到了小船旁,他靈活地翻進小船,同時盡力保持小船的平衡,防止它傾斜得太厲害而造成翻船。雖然衣服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他卻絲毫沒有在意,第一句話卻是:
  1尋:深水單位,等於1.60米。
  「別害怕,年輕的先生們,是我。」接著,他對克利夫頓太太說:「讓我們盡最大的努力,夫人,我們會擺脫困境的。」然後他又對馬克和羅伯特說:「英俊的年輕人,過來幫幫忙!」
  他給倆人分配了任務,趕忙升起船帆,拉緊桅桿吊索,收緊風帆腳索,握住船舵,盡力向岸邊靠去。雖然是逆風,但因為漲潮,對船靠岸還是比較有利的。
  令人欽佩的弗萊普,用他天生鎮靜的性格,和令人信任的話語鼓舞著這個小小的世界。他一會向母親說幾句寬慰的話,一會向孩子們微笑著,同時,他還密切地注意著小船最細微的航行變化。但是,當他看著這易碎的小船和還有好幾海里遠的陸地,再看看天邊升起的大團大團的陰雲,越來越強勁的逆風,一陣恐懼不由地湧上他的心頭。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雙唇也緊閉起來。他知道,正像他說過的一樣:如果這次漲潮仍仍舊不能靠岸,他們將全都葬身大海。
  再次詢問了一遍父親在哪裡後,小姑娘在母親的懷抱裡睡著了,她的小哥哥也睏倦了。兩個大男孩努力地幫助弗萊普駕馭著小船,使船不斷地向岸邊靠去。而可憐的克利夫頓太太一直惦念著落入造反船員手中,被迫與她分離的丈夫。她兩眼裡總是充滿了淚水。當她的目光落到孩子們的身上時,她在想什麼呢?是否在想:在那塊陌生的陸地上等待他們的仍然是悲慘的命運嗎?在那塊可能是完全荒涼的海岸上是否有殘酷的食人肉的種族呢?但是,在可能沉船遇難的威脅下,他們必須上岸。儘管這個不幸的女人具有崇高的精神力量,面對災難時,她想為孩子們做出勇敢無畏的榜樣,但是,在巨大的不幸打擊下,她不堪重負,難以控制自己的巨大悲痛。她在痛苦地哭泣和怞搐之間,口中叨念的總是「哈里,哈里」這個名字。
  不過,說到底,災難之中,他們還有弗萊普。克利夫頓太太不止一次把手放在這個勇敢的男人的肩上。她對自己說,上天還沒有完全遺棄他們,因為他們還有一個高尚的朋友,一個具有獻身精神的夥伴。
  不幸的女人回想起在乘溫哥華號旅行時,他們就認識了弗萊普。他總是給予孩子們極大的愛心和同情,他經常和孩子們一起玩耍,逗他們開心。儘管如此,克利夫頓太太仍舊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她又看了一眼那渺無人跡的大海,怞泣立刻又湧上喉頭,眼淚立刻又奪眶而出。她低下了頭,雙手捂著臉,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覺,她被困難和悲痛摧毀了。
  下午三點左右,陸地更清楚地出現在眼前了,順風大約還有5海里。但是陰雲迅速地從海上升起,太陽漸漸在西邊落下。天空更加昏暗了,大海在太陽光的餘輝中閃爍著點點亮光。這一切都是令人擔憂的徵兆。
  「當然啦,」弗萊普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可不是好兆頭,但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力,立刻離開這條船,躲進一個帶煙囪的,溫暖的房屋該多好。可是現在還辦不到,沒有辦法!」
  正在這時一個大浪打來,小船受到劇烈的擺動,向一邊傾斜去。海浪像一塊巨大的毛毯一樣撲進了小船。站在船頭上的馬克,被海水劈頭蓋臉打得渾身濕透,他搖著頭,撲落著海水,像一隻突然被冷水澆濕的小狗一樣。
  「勇敢點,馬克先生!好了,馬克先生,這只不過是一點海水,有點鹹味,不會對你有什麼害處的。」
  為了避免海浪的襲擊,機靈的海員稍微降下了一點船帆。然後他又開始自言自語,這是他的老習慣,每當遇到情況緊急時,他總是這樣。
  「假如我們已經上了這個荒島,」他對自己說,「不是在這個核桃殼似的小船上和風浪搏鬥,假如我們有個小洞可以躲風避雨該多好!但是真不幸!我們只是在這個只會顯示暴虐脾氣的大海上,忍受這種無法阻擋的苦難!」
  風刮得更劇烈了,翻滾的海浪把大海變成了白色,起伏的海浪拍打著水面,海水似乎變成了霧氣升騰而起。看著這副景象,勇敢的海員眉頭皺得更緊了。
  「如果還不能上岸,」他又開始自言自語,「如果還沒有一間房子或一個山洞,我們可真要倒霉了;如果是在一個能頂住風浪的結實的小艇裡也好一點呀。唉!只有不堪一擊的木板。有什麼可抱怨的,不管怎樣,能頂得住。噢,船帆不該升到頂!」
  是的,應該立刻把船帆降下來一點。小船在搖晃著,有翻船的危險,弗萊普在兩個孩子的幫助下很快把船帆降低,小船開始稍微平穩起來。
  「好極了,年輕的先生們,」弗萊普叫道,「這船帆多棒呀,看,我們航行得多快!我問你們,有比這更棒的嗎?」
  此時,已經靠近了海岸,海鳥在懸崖陡壁上飛舞。燕子、海鷗、賊鷗,在小船頂上盤旋,發出了尖厲的叫聲。突然一陣狂風吹來,把它們吹趕得很遠、很遠。
  看起來很難靠近海岸,岸邊顯得十分荒涼崎嶇。沒有一棵樹一塊草地,只有凹凸不平的岩石,陡峭的懸崖。海浪拍打著巖壁發出陣陣轟鳴聲。顯見,小船不可能靠近這刀削般垂直的峭壁。懸崖峭壁像堅固堡壘嚴密地封鎖住了海岸,連縫都很難找到。弗萊普思索著怎麼才能夠從懸崖陡壁環繞的岸邊登陸。在南邊,有一個岬角伸入海中一海里左右,在它高聳的岩石背後是否隱藏著一片陸地?人們還很難判斷這是一個島嶼還是一塊大陸。遠處一座大山,白雪覆蓋的山頂高聳直入雲端。巨大的黑色扭曲的岩石上,處處可以看到火山熔岩沖刷出的溝痕。由此,地質學家可以判斷得知,這些陡壁懸崖是火山熔岩形成的。這是地獄之神普路托的鬼斧神工之作。但是,在這巨大的巖壁上能否找到一個缺口,一條縫,一個洞,讓弗萊普鑽過去,停泊他的小船呢?這事讓弗萊普憂心忡忡,焦慮萬分。
  這時克利夫頓太太抬起了頭,看到這片荒蠻的、毫無憐憫之心的陸地,她充滿疑問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了這個誠實的男人身上。
  「多漂亮的海岸啊!」弗萊普說道,「壯觀的岩石,夫人,不正是在這些岩石中大自然造出了許多巖洞嗎!一旦我們在某個洞袕裡安頓下來,用樹枝點上火,用海藻鋪成床,那該是多麼舒服啊!」
  「可是,我們能上岸嗎?」克利夫頓太太看著周圍猙獰的奇峰怪石絕望地問道。
  「什麼!我們能上岸嗎?」弗萊普答道,一邊靈活地避過一個大浪。「看,我們航行得多快呀!大風都被拋在了後面,很快,再向前一點我們就能在懸崖下停泊了。我敢肯定,我們可以找到一個天然的小港灣讓我們停船。多棒的小船啊!就像海燕在水面上飛舞一樣。」
  弗萊普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可怕的巨浪鋪天蓋地地打了過來,小船裡立刻灌滿了海水,差不多被淹沒了四分之一。克利夫頓太太不由地尖叫了一聲,她的兩個小孩突然被驚醒,嚇得緊緊地摟住了他們的母親。兩個大男孩緊抓著船幫,穩住自己,竭力抵禦著巨浪的衝擊。弗萊普迅猛地轉動了一下船舵,把船調穩,大喊道:
  「快!馬克先生,快!羅伯特先生,把水舀出去,把水舀出去,船,把船裡的水舀淨!」
  他把自己不透水的皮帽子扔給了孩子們,馬克和羅伯特用帽子當盆用力地向外舀水。帽於還真的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很快水便被淘干了。
  弗萊普連比劃帶喊叫地鼓勵著孩子們,說:「好極了,年輕的先生們,真能幹!多棒的帽子啊,都可以當鍋煮湯喝啦!」
  小船裡的水被淘乾淨了。它又可以在風頭浪尖上輕鬆地穿梭行駛了。海浪載著它向西邊駛去。此刻,風向又變了。弗萊普竭盡全力拉緊纜繩,把帆固定在橫衍最低處,讓船帆整個迎向海風。看上去小船似乎不見了,海上只剩下一個三角帆。但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小船漂在浪裡而不會翻沉。
  離岸邊越來越近了,岸上的情景也越來越清楚地顯露出來。
  「好風,好風!」弗萊普叫著,一邊躲開了一個個打過來的海浪,「風向轉的正是時候,就是風力太大了點,但不能要求太高了。」他對自己說。
  四點半時,離岸只有一海里了。小船急匆匆地向岸邊衝去,好似每時每刻都可以接觸到陸地。然而,海岸景觀沒有變化,到處都是懸崖陡壁。
  站在船頭的馬克及時地向弗萊普指出,在翻滾的海浪裡一個個黑蘑菇般的礁石時隱時現。此時海水像開了鍋似地捲著白沫翻,騰著。情況極其危險,只要小船一觸上這些礁石就會被撞得四分五裂。
  弗萊普一直站在舵旁,這時他兩腿叉開站立,用力躁縱舵把。他正在竭力從翻滾著泡沫的海浪中找出一條通道。他知道,每時每刻都有可能被撞得粉身碎骨,但他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下定決心要安全靠岸。
  「這些岩石可真棒啊!就像浮標一樣指出航道,我們會過去的,會通過的!」
  小船以驚人的速度在暗礁中漂舞著,海風捲著海浪拍打著陸地,把小船向岸邊拋去。弗萊普駕著小船,時而貼著泡沫翻捲的礁石穿梭而過,時而從黑蘑菇般的暗礁上乘浪騰空而起,擦頂而過。他憑著一個海員的天生直覺,避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暗礁,躲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危險。他的這種絕妙的直覺比航海科學還更有實效。
  弗萊普向兩個男孩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把帆完全升起來。他倆懂得了他的意思,解開了繩索,船帆圍著橫桁完全展開。小船被風吹著,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行駛。
  怎樣才能著陸的問題時刻盤據在弗萊普的心頭,他在這片如城堡圍牆似的陡壁上,沒有找到任何一個缺口。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在懸崖陡壁的腳下是不可能登陸的。離岸只有二百尋了,必須採取措施,如果不能靠岸,就只好沿岸邊繼續航行下去。
  弗萊普變得非常焦慮起來,看著這不可接近的陸地,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嘴裡還不停地嘟嘟噥噥他講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朝著岸的方向打了一把舵,船稍稍改變了一點方向,他企圖迂迴上岸。正當這時小船險些被一個側浪打翻,船中又進了水。馬克和羅伯特不得不再次用帽子向外舀水。
  弗萊普從他的位置上站起來。他期望在這懸崖下找到那怕一個洞,一條縫能讓他把船駛進去。海潮已漲到了最高點,也許退潮後會留下一片沙灘?但還沒有一點退潮的跡象,眼前只有無窮無盡的、高不可攀的石壁聳立在他的面前。
  克利夫頓太太看著岸邊的情景,她明白了著陸時的危險。面對這塊他們唯一可以躲避災難但又難以停靠的陸地,恐懼、焦慮緊緊地揪住了她的心。她一句話也不敢說,也不敢向弗萊普發問。
  突然,海員臉上的表情豁然開朗起來,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自信與堅定。
  「港口!」他簡單地說。
  是的,也許是巨大的地質活動力量把高聳的懸崖陡壁一劈分成了兩半。大海伸進懸崖之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端部尖尖的港灣。弗萊普立刻看出這是條河流的入海口,正是漲潮時刻,潮水洶湧湍急。
  弗萊普駕著小船向小灣底部衝去。小船隨波逐浪,顛簸搖擺地行駛了一段距離後,猛然一晃,平穩地在沙灘上著陸了。
  
《魯濱遜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