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杜尼克曾以非數學觀念定義心靈歷史學為:處理人類群體調適社會經濟變動之反應的一門數學……
……上述所有定義都隱含一項假設,即所處理的人群數量,必須大到能夠滿足有效統計方法之需求。該等人群的必要數量取決於謝東第一定理……
進一步的必要假設為,該人群並未察覺受到心靈歷史解析,以確保其反應為真正任意……
心靈歷史的正確基礎,在於謝東函數所表現,與社會經濟力量完全吻合之特性……
「午安,先生」尼克說:「我……我……」
「沒料到會在明天之前見面?一般說來,我們不會這樣做;不過要是用得著你,我們的動作就得快些。招募新血愈來愈難了。」
「我不明白,先生。」
「你在瞭望塔和一個人聊天,對吧?」
「對。他名叫傑律,除此之外我一無所知。」
「他叫什麼沒關係。他是公安局的特務,從航空站起就開始跟蹤你。」
「可為什麼?恐怕我攪糊塗了。」
「塔頂上那人沒說我什麼嗎?」
尼克猶豫了一下:「他稱你做『謝烏鴉』。」
「有沒有說為什麼?」
「他說你預言災禍。」
「沒錯——川陀對你有何意義?」
好像每個人都要考一考他對川陀的看法。他覺得找不出更好的字眼:「很壯觀。」
「說話不經大腦。由心靈歷史來看呢?」
「我不曾想過要應用到這個問題上。」
「在你加入我的組織之前,年輕人,你得學著把心靈歷史當作應用在所有問題的方法。——仔細看。」謝東從腰袋裡拿出計算機。據說他放了一台在枕頭底下,以便睡不著的時候用。灰色光澤的表層用久了有點磨損,謝東佈滿歲月、斑痕的手指靈敏地在表面縱橫排列的按鍵上彈跳,紅色符號由上端湧出。
他說:「這表示帝國目前的狀況。」然後等著。
終於尼克說道:「當然,說明得並不完整。」
「對,不完整。」謝東說:「很高興你不盲目同意我的話。不過,可以算作供理論推演的近似狀況。你接受嗎?」
「在保留對函數導出的驗證之下,我接受。」尼克小心避開可能的陷阱。
「好。加上下列已知機率包括帝王暗殺、總督造反、經濟蕭條的循環週期、星球探勘的衰退,還有……」
他持續念著。每提到一個新項目,新記號就隨著他的觸鍵而活躍,再溶入擴張變化的基本函數中。只一次尼克阻止他:「我覺得那個集合變換不對。」
謝東慢慢地重複一遍。
尼克說:「但那是透過某種社會禁忌活動來完成的。」
「好,反應很快。不過還不夠快。在這裡不算是禁忌。我展開給你看。」
這段程序花了不少時間,而演算完畢時尼克謙遜地說:「是的,我明白了。」
終於謝東停下:「這是三世紀後的川陀。你如何解釋?嗯?」他側過腦袋等著。
尼克不可置信地說:「完全崩潰!但——但是不可能呀,川陀從不曾——」
以一個老人來說,謝東顯得十分興奮:「來來來,你已經看到結果是如何得到的。用語言描述它,暫時撇開數學符號。」
尼克道:「川陀愈變得專業化,就愈脆弱而無法保護自己。進一步說,它愈是成為帝國的行政中心,就愈成為野心家眼中的第一特獎。當帝位傳承愈來愈不確定,而世家封邑愈來愈不受羈縻,社會責任就沒有了。」
「行。三個世紀內完全崩潰的機率是多少?給我一個數字。」
「我不敢說。」
「你應該可以做個場微分吧?」
尼克感到受了壓力。計算機沒給他,就擺在他眼前一尺。猛力計算之餘,他覺得頭頂冒汗。
他說:「大約85%?」
「不壞,」謝東說,下唇微出:「也不算好。正確數字是92.5%。」
尼克說:「你就為了這個被人叫做謝烏鴉?我從沒在學報裡看過。」
「當然沒有,這種事說不得。你以為帝國當局肯如此暴露其不安定?這可以由心靈歷史學輕易證明。不過部分結果已經洩露給貴族階級。」
「糟了。」
「不必擔心,一切都在算計中。」
「但那就是我被調查的理由?」
「對。有關我的計畫的一切都在調查之中。」
「你有危險了,先生?」
「噢,沒錯。不過我被處決的機率只有1.7%,而且不會影響計畫的進行;這點同樣也在算計之中。別管它。我想,明天你會到大學來見我吧?」
「會的。」尼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