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然而不管怎麼樣,她曉得「議會」遲早會從驚嚇和癱瘓中恢復過來,對她展開彈劾的。她必須預做準備,行動要快才行。所以,她把其它事全擱到一邊,專門去辦特維茲的事。
當特維茲和唐諾夫正在討論有關「地球」的時候,貝拉諾也正跟康柏議員坐在「市長辦公室」。等他在她對面坐好了之後,她就又讚美了他一次。
他比特維茲的個子要矮小,年紀要大兩歲。兩個人都是新當選的議員,年輕,有衝勁;大概這也是兩個人會湊在一起的主因,否則以他們截然不同的個性和脾氣,是絕對扯不在一塊的。
特維茲似乎總顯得很激進,緊張,而且氣勢旺盛;康柏卻正好相反,只露出沉靜的自信。也許那是因為他有著金髮和藍眼的關係吧,這在「基地」上,並不多見。金髮和藍眼,令他表現出一種女性的細緻,使他(貝拉諾想道)遠沒有特維茲令女人傾倒。
他並非一支「花蝴蝶」。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太太過日子,而且直到現在尚未登記「生子志願表」,也從未與第二名女子有染。這些地方也跟特維完全不同。特維茲換女伴就跟換他的長袍一樣勤快。
對於這兩位年輕議員的一舉一動和私生活,柯代爾主持的「安全局」很少有不清楚的。現在,柯代爾也坐在市長辦公室的角落上,聽市長和康柏交談。
貝拉諾說,「康柏議員,你為『基地』盡到了很好的服務,但很不幸的是,我們卻無法在公開的情況下來表揚你。」
康柏笑了笑。他有著潔白整齊的牙齒,貝拉諾看了很覺羨慕,她不曉得是否從「西裡厄斯區」長大的孩子和居民,都有這樣好的牙齒。然而柯代爾卻曾經告訴過她,根據他的調查,似乎找不到明顯的證據。
康柏說,「只要你知道,就夠了。」
「我知道,而且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但我也必須先強調,這並不是說,你的責任和義務已經履行完畢了。既然你已踏上一條艱難複雜的道路,你就必須繼續走下去。我們要對特維茲這個人更解一點。」
「我已經把知道的全說了。」
「這也許只是你個人的認為吧。不過這點暫且不談,你認一位叫做詹諾夫·佩羅拉特的人嗎?」
康柏皺眉想了想。「也許見了面我會認識,可是這個名字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是個學者。」
康柏嘴角一撇,露出輕蔑,口氣中卻聽不出來。「喔?」倒好像認為市長以為他會認識學者,才是件意外的樣子。
貝拉諾說,「詹諾夫是個很有趣的人,一心就想到『川陀』去瞧瞧。特維茲議員會陪他一起去。好,既然你是特維茲的好友,你認為他會老老實實的去『川陀』嗎?」
康柏說,「假如你硬逼特維茲登上一艘航線已經固定,指向『川陀』的宇宙飛船,他除了去以外,還能有何選擇?你總不至於會認為他臨時抗命,不聽指揮吧?」
「你不懂。他將和唐諾夫兩個人獨自在一艘宇宙飛船上,而且宇宙飛船是由他駕駛的。」
「你是想問,他會不會自動自發的去『川陀』?」
「對,我就是問的這個。」
「市長女士,叫我怎麼講?我怎麼能對他的行動摸得清楚?」
「康柏議員,因為你和特維茲走得很近。你知道他曉得而且相信『第二基地』存在的事實。雖然以我個人的看法,『第二基地』早在阿卡迪時代即已被摧毀了。難道他沒告訴過你,到底他的這種理論是哪來的?究竟他是如何發現的嗎?」
「沒有,市長女士。」
「你認為他能發現嗎?」
康柏呵呵笑了兩聲。「可是我也認為『第二基地』早被阿卡迪·達蕾摧毀了呀!我相信她的故事。」
「真的嗎?如果真是如此的話,為什麼你還要出賣你朋友呢?假如他只是在尋找一樣並不存在的東西,他的理論又可能對誰有害呢?」
康柏說,「並不是單單有害無害的問題。他的理論雖然微弱,可是卻也足以動搖『基地』的人心,把懷疑和恐懼的種子散佈在『特米諾』上,適足以影響『基地』在銀河稱霸,以及重建『第二銀河帝國』的神聖使命。而且,最重要的,也會影響『聯邦』的領導政權,使其動搖。也就因為如此,你才會不顧一切的在議會上把他逮捕,而且打算私下把他流放到外層空間去;在未經公開審判之前。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市長,我能否請問?」
「我是否可以這麼說——因為我覺得他講的話有點可能是正確的——所以我認為他會造成不良影響和危險呢?」
康柏沉默不語。
貝拉諾就繼續說道,「我同意你剛才的說法,但我的職責卻必須對這種可能性加以考慮。所以,我再問你一次,是否他曾經表示過,曉得『第二基地』在哪,而且也說過他可能打算去哪找呢?」
「我沒聽過。」
「難道他從未給你任何的暗示嗎?」
「沒有,當然沒有。」
「沒有?不要隨口就講。想想!從來沒有過嗎?」
「從來沒有,」康柏肯定的回答道。
「一點暗示都沒給過你嗎?像在開玩笑時?胡扯時?難道你想不起任何這種暗示的跡像嗎?」
「沒有。我告訴你,市長女士,他認為『第二基地』存在的幻想,只是癡人說夢。你應該曉得,你只是在浪費時間,杞人憂天。」
「你總不至於突然又站到你朋友那一邊去了吧?」
「不,」康柏說。「我只是基於愛國情操的理由,才向你舉發他。我沒有必要感到愧咎,或者再改變我個人的立場。」
「那你就該提供我一些暗示,告訴我他登上宇宙飛船,可能會往哪去!」
「我早就說過——」「可是,議員,」市長臉上充滿詭辯的皺紋。「我要曉得他會到哪去。」
「既然如此,你就應該在他的船上安裝一個超頻器,由它把宇宙飛船的位置不斷傳送回來給你知道。」
「我也這麼想過,議員。可是,他是個疑心病重的人,所以我懷疑他會查到這種裝置——不管我們偷裝在哪。除非,我們把這種裝置固定在宇宙飛船上,讓他無法拆卸,而只有任它留住——」「這不是很高明嗎?」
「可是這麼一來,」貝拉諾說。「他就可能會惱羞成怒。也許他就會故意不順著他原來的打算走下去,而故意亂跑了。如果一旦發生這種情況,那我就白花腦筋了。」
「這麼講的話,你就無法查出他的動向了。」
「很可能如此。不過對付這種人,還有一套最原始的辦法,可以去查出他的動向——我是指派人跟蹤特維。」
「跟蹤?」
「完全對。藉另一艘宇宙飛船和它的駕駛員。你好像很吃驚嗎?特維茲如果聽到的話,一定也是。他也許不會想到,他到太空去巡遊時,竟然還會有別人在後面跟著他,反正,我們會注意到,絕不在他那艘太空茄士配備最先進的偵察裝置的。」
康柏說,「市長女士,我並非有意刺傷你,但我必須指出,你對太空飛行的經驗實在過於缺乏。想跟蹤一艘宇宙飛船是從來沒成功過的一件事——因為根本辦不到。特維茲只需藉第一次『超空間蛙跳』,就可以逃脫追蹤者了。即使他並不知道有人在跟蹤他,然而等他起飛之後,只需藉第一次『蛙跳』就可以海潤天空,自由自在了。如果不在他船上裝超頻回報裝置的話,他是沒有辦法被跟蹤到的。」
「我承認我經驗不足。我並未像你和特維茲一樣,接受過海軍訓練。不過,我卻可以從我那些接受過這種訓練的顧問那得到知識。只要一艘宇宙飛船在從事『超空間蛙跳』之前,被跟蹤他的宇宙飛船觀察到,那麼它的方向、速率,以及爬升率,就可先藉電腦推算出來。只要跟蹤者擁有一套優秀的電腦,和良好的判斷力的話,他就可以做出與對方差不多的『蛙跳』,足可跟上對方的『蛙跳方向和距離』——尤其跟蹤者的宇宙飛船上,再配備了最先進的偵察裝置的話,那就更輕而易舉了。」
「即使能夠行得通,最多也只不過一兩次,」康柏非常有把握的說。「如果能先後兩次都能跟得對的話,那可能還得靠運氣。你不能把希望放在這上面。」
「或許我們能夠吧。——康柏議員,你當年曾參加過『超太空賽跑』。你明白嗎?我對你相當清楚。你是個優秀的駕駛員,而且曾經幹出過不少驚人的事。聽說,你曾經在『蛙跳』中,追上一名領先的對手。」
康柏一聽,兩眼猛的一睜。幾乎在椅子顫了一下。「那是我在大學時幹過的事。現在我已經太老了。」
「還不算老。還沒到卅五歲。所以,這次將由你——去追縱特維茲,議員。他到哪,你就跟到哪,而且你要隨時把情況報告給我。在特維茲出發後,你也馬上出發,而且,我告訴你,他再過幾小時就要走了。假如你拒絕這項任務,議員,你就會被判成叛國罪囚禁終身。而且假如你登船之後,跟蹤不上特維茲那艘宇宙飛船,那你也不必同來了。如果你想回來,我會讓你在外層空間被擊毀。」
康柏跳起來。「我有日子要過!我有工作要做!我還有太太。我怎麼能放棄這些?」
「你必須放棄。凡是被選出來替『基地』服務的人,為了『基地』本身的福祉大前提,他們就必須放棄掉自己的一切小我。」
「那至少我太太總可以和我一道走吧?」
「你當我是個白癡嗎?她當然得留下來。」
「當人質?」
「如果你喜歡用這個名詞,我也不反對。不過,我倒寧可說,我不願她跟你去冒險。——不必再討價還價了。你就跟特維茲一樣的被捕了,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必須盡快行動——免得『特米諾』的優勢逐漸消耗掉。再說,我恐怕也開始得走下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