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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也這樣想。」
「他是一位天生的領袖。但是他身體條件不符合你們的標準。」
「那麼就是說如果我不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你也不會介意了!」
「如果他真的能夠通過你們那吹毛求疵的智力和個性需求測試的話,他就可以把他身體的殘疾治療好,雖然那種可能性不比I.F.裡銅鈕扣或衛生紙預算的最小值的可能性更大。」
「我從不覺得修女可以嘲笑別人。」
「我還不能達到你的標準。諷刺是我最後的樂趣所在。」
「讓我看看測試結果。」
「我會讓你看到那個男孩的。現在我要給你看另外的一個孩子。」
「也有身體的限制麼?」
「很小,很年輕。但是我是說他非常非常特別。這個孩子——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他在街上教會自己如何識字。」
「啊,凱羅特修女,你讓我感到生活豐富多彩。」
「把你從受傷害中拯救出來是我為上帝工作的方式。」
阿契裡斯直接聽到關於比恩的事了。太危險了,尤里西斯出院了,並且在街上走來走去,看上去好像要找他的仇人洗雪恥辱一般。
「我覺得好像他就跟在後面。」頗克憂傷地說,」我想那意思就是找茬打架。」
「尤里西斯只能把所有時間用來睡覺。」阿契裡斯說,」即使他知道發生了變化,他也沒有時間去利用的。」
「我們團結起來,」薩格納特說,」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
「也許我消失幾天,你們就能相對就安全一點,我走開吧,讓你們安全點。」阿契裡斯說。
「那麼我們怎麼進廚房去?」一個小孩子問。」你不在,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去的。」
「跟著頗克,」阿契裡斯說。」海爾格在門口,她一樣會讓你們進去的。」
「如果尤里西斯找到你怎麼辦?」一個小孩子問。他正擦掉眼淚,免得讓人覺得懦弱。
「就是死唄,」阿契裡斯說。」我不認為他僅僅把我揍到住院就會滿意的。」
孩子們開始哭泣,有一些在悲傷歎息,很快這些聲音就響成一片,阿契裡斯只有苦笑著搖頭。」我沒那麼容易死的。我走了你們就安全了,等尤里西斯冷靜下來,習慣了這種情況,我就可以回來了。」
比恩安靜地看著聽著。他不認為阿契裡斯現在的方法正確,但是他已經提出過警告,那就沒有他的責任了。因為阿契裡斯躲起來反而麻煩更大——別人會認為他軟弱的。
阿契裡斯晚上悄悄溜走了,溜到某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他沒有告訴他們到哪裡去。比恩玩笑地想跟著他看他到底要幹什麼,但是他很快意識到和大家在一起更好。畢竟,頗克現在是他們的頭兒,雖然她是個很平常的領導者。換言之,她是個傻瓜。但是她需要比恩,即使她沒有意識到。
那個晚上,比恩試著保持清醒來警惕未知的危險。但最後他還是睡著了,他夢到了學校,不是凱羅特修女作為學校的小路或者人行道,而是真正的學校,有著桌子和椅子。但是夢裡,比恩不能坐在桌子後面。當他想飛到房間裡某處的時候,他就在空中盤旋,一直到天花板,到牆上的裂縫裡面,到一個神秘的黑暗的地方,越飛越高,越飛越高,越來越溫暖,越來越溫暖……
他在黑暗中醒來,微微的寒風吹起來了。他需要小便。他也想飛。夢境的結束讓他痛苦地想要哭出來。他從來沒有記得以前曾夢到過飛翔。為什麼他一定要這麼小,要用他這雙短粗的腿移動自己?當他飛翔的時候,他可以往下看,看到每個人,看到他們愚蠢的頭頂。他可以像鳥一樣在他們頭頂大小便。他不必害怕他們,因為如果他們生氣了,他就可以飛走,沒有人能夠抓住他。
當然,如果我可以飛的話,其他的人也就一樣可以飛了,我還是最小最慢的一個,那麼他們還是可以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比恩有一種感覺,他不打算回去睡覺了。他太害怕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起來,走到小路上解手。
頗克已經在那裡了,她抬起頭看著他。
「讓我一個人,」她說。
「不,」他說。
「不要廢話,小傢伙。」她說。
「我知道你蹲著小解,」他說,」而且從來不讓我看到。」
她驚呆了,她看著他接著轉過身對著牆壁小便。」我猜你打算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或許你已經這樣做了。」她說。
「他們都知道你是女的,頗克。當你不在的時候,爸爸阿契裡斯談到你時都用表示女性的『她』。」
「他不是我的爸爸。」
「這是我的推斷。」比恩說,他仍然面對牆壁,等著。
「現在你可以轉過頭來了。」她站起來,第二次繫上她的褲子。
「我覺得有什麼很可怕,頗克,」比恩說。
「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就那樣才更害怕。」
她開始輕輕地,但是尖銳地笑了起來。」比恩,這是因為你只有四歲大的緣故。小孩子晚上看到了什麼東西,或者他們看不到什麼東西都會讓他們受驚嚇的。」
「我不一樣,」比恩說。」除了有事情不對頭,我不會感到擔心的。」
「尤里西斯正打算傷害阿契裡斯,就是這個吧!」
「你不為這個發愁,是不是?」
她盯著他。」我們比平常吃的更好。每個人都開心。就像你計劃的一樣。作為頭頭我不關心其他的事情。」
「但是你恨他,」比恩說。
她猶豫著。」我總覺得他在取笑我。」
「你知道小孩子為什麼會害怕麼?」
「因為我也曾經是孩子。」頗克說,」我記得。」
「尤里西斯不會傷害阿契裡斯的,」比恩說。
「我知道,」頗克說。
「因為你正打算找到阿契裡斯而且保護他。」
「我正打算就呆在這裡看護著孩子們。」
「或者你正準備著找到尤里西斯並且殺掉他。」
「想又怎麼樣?他比我大,大的多。」
「你不會出來小解,」比恩說。」或者你的膀胱有報警燈那麼大。」
「你聽說什麼了?」
比恩聳聳肩。」你不會讓我看的。」
「你想得太多了,但是如果你要預言未來的事情的話,你知道得又不夠。」
「我覺得阿契裡斯對我們說的話,關於他的打算的,都是在說謊。」比恩說,」我覺得你也在對我說謊。」
「習慣謊話吧!」頗克說,」整個世界充斥著謊言。」
「尤里西斯不關心他殺了誰,」比恩說,」他殺掉你一樣會讓他快樂,和他殺掉阿契裡斯一樣。」
頗克不耐煩地搖著頭。」尤里西斯什麼也不是。他誰也傷害不了,他只會吹牛。」
「那你起來幹什麼?」比恩問。
頗克聳聳肩。
「你打算去試著殺掉阿契裡斯,是不是?」比恩說。」並且讓事情看起來是尤里西斯干的。」
她的眼睛轉了一下。」今天晚上你大概是喝了太多愚蠢搾的汁了吧!」
「我很聰明,至少能夠判斷出你在說謊!」
「回去睡覺。」她說。」回到別的孩子那裡去。」
他盯了她一陣子,然後服從了。
準確地說,是表面上服從了。他爬進他們最近當作臥室的哪個狹縫,但是立刻又原路爬了出來,他爬上板條箱,然後是大桶,接著是矮牆、高牆,最後,他爬上了低垂的房頂。他小心地靠邊躲起來,看著頗克從小路溜到大路上去。她是要去什麼地方,去見某個人。
比恩順著排水管道滑到一個接雨水用的桶上,然後沿著街道緊跟在她後面。他盡量不發出聲音,但是即使他沒有這麼做,城市裡其他的噪音也會讓她聽不到他的腳步的。他躲在牆壁的陰影裡面,但是不躲太遠。她走的路線相當直,很容易跟上——她只轉了兩個彎。她是向河邊去,見某個人。
比恩猜測有兩種可能:或者是尤里西斯,或者是阿契裡斯。她還認識什麼別人呢,其他人不是都回到自己的窩裡睡覺去了麼?但是,接下來的問題是,她為什麼要見他們中的一個呢?懇求尤里西斯不要殺阿契裡斯?勇敢地進入他的領地把自己的命給他?或者試著去勸阿契裡斯回來面對尤里西斯而不再躲藏?不,這些只是比恩能夠想到的——但是頗克不會想到那麼長遠的。
頗克在碼頭開闊地的正中間停了下來,向四周張望,接著她看到了她找的人。比恩緊張地看著。有人在一個陰影中等待。比恩爬上一個大的板條包裝箱,試著找個好的觀察角度。他聽到了兩個聲音——都是孩子的聲音——但是他不能分辨清他們在說什麼。那不管是兩個人中的哪一個都比頗克個頭高的。可以肯定不是阿契裡斯就是尤里西斯。
那個男孩用胳膊環繞住了頗克,並且吻了她。
這很奇怪。比恩常常看到成人這樣做,但是小孩子做這些幹什麼呢?頗克只有九歲。當然,有很多這個年齡的娼妓,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只有精神不正常的傢伙才會找她們的。
比恩必須靠近一點才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他從包裝箱的背面爬下來回到路上,然後慢慢走到亭子的陰影裡面。他們似乎不容易發現他;在漆黑的陰影裡面,只要他不出聲,別人就看不到他。雖然他看不清他們,但是總比他們能夠看到他要好的多,而且如果仔細聽的話,他可以聽到他們的對話和爭執。
「你答應過的,」頗克說。那個人小聲地回答什麼。
一條船從河上經過,船上的燈光掃過河岸,把同頗克交談的男孩的臉照亮了。是阿契裡斯。
比恩不想看下去了。他一度相信阿契裡斯總有一天會殺掉頗克。現在看來少男少女之間的事情不是他能夠瞭解的。可恨的是,那事情發生了,就發生在比恩開始瞭解這個世界的時候。
他溜開,溜到街上。
但是他沒有回到他們在狹縫中的窩,至少他沒有立即回去。即使他已經得到了所有的答案,他的心還是砰砰亂跳;有什麼不對頭,他對自己說,肯定有什麼事情不對頭。
然後他想到頗克不是唯一一個向他隱瞞事情的人。阿契裡斯也是個撒謊專家。有什麼被隱藏起來了。他們計劃什麼呢?為什麼他和頗克要碰面?他為什麼要躲開尤里西斯呢?讓頗克成為他的女人麼。他不必隱藏這種念頭啊,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做啊!別的更大的欺凌弱小者就是這麼做的。雖然他們通常不要九歲的孩子。阿契裡斯到底瞞著別人什麼呢?
「你答應過的,」在碼頭之上頗克曾如此對阿契裡斯說。阿契裡斯到底答應過什麼?為什麼頗克靠近他——作為對他對她諾言的回報。但是阿契裡斯到底會給她許下什麼諾言呢?他甚至不把她當作他家庭的一分子。阿契裡斯什麼都沒有。
因此他一定是承諾過不做什麼事情。不要殺了她?如果頗克的要求是那樣的話,同阿契裡斯單獨在一起看起來更愚蠢。
不要殺掉我,比恩想。那是個承諾,不要殺掉我。處在危險中的不只是我一個,我甚至不是最危險的。我或許曾經說過要殺掉他,但是頗克才是打倒他的那個,她站在他身上。那個情景阿契裡斯一定不會忘懷的,他一定時刻記著那個時候,做夢都會夢到,他倒在地上,一個九歲的女孩子站在他的上面,握著煤渣磚,威脅要殺掉他。像他那樣的跛子,他怎麼能別的欺凌弱小的傢伙處在一個檔次上呢?因此他肯定很強硬——但是肯定經常被雙腿完好的欺凌弱小者所嘲弄,就是最底層的傢伙也可以嘲笑他。但是他生命中最低下的就是那個時候了,一個九歲大的女孩打倒了他,很多小孩子聚在旁邊看。
頗克,他最恨的是你。你是他必須要掃除的痛苦記憶的根源。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今天阿契裡斯說的全部都是謊話。他不是要躲避尤里西斯。他會面對尤里西斯的——也許就是明天。但是當他阿契裡斯對尤里西斯的時候,他會相當的不平和委屈。你殺了頗克!他會尖叫著控訴他。尤里西斯看上去如此愚蠢和虛弱,他不會否認,因為他不能說他曾經說過的話不過是在吹牛而已。為了吹牛,他甚至會承認殺了她。然後阿契裡斯會襲擊他,甚至沒有人會為了他殺害那個男孩而責備他。那不僅是自我防衛,也是保護家庭。
阿契裡斯實在是太精明了,而且他有耐心,能夠等待,直到有人該死地願意承擔下這個責任的時候才殺掉頗克。
比恩跑回去要警告她。他的腿用可能的最快的速度奔跑,邁開最大的步伐。他一直這樣跑下去。
碼頭上頗克和阿契裡斯碰面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比恩無助地四處尋找。他想喊,但是那實在是太蠢了。只是因為即使阿契裡斯最恨的是頗克,那也並不表示他忘記了比恩,即使他曾經接受過比恩進貢的麵包。
也許我只是在無聊地發狂罷了。他不過是在擁抱她,不是麼?她是自己去的,不是麼?少男少女之間畢竟還有我不明白的事情存在的。阿契裡斯是一個供應者、保護者,不是殺人兇手。只是我自己想到那裡去了罷了,我胡思亂想,以為某個無助的人將被殺害,那不過只是因為他在表現出一種越來越危險的姿態而已。阿契裡斯是一個好人。我是壞人,一個罪犯。
阿契裡斯知道該如何去愛人。我不知道。
比恩走到碼頭的邊緣上,向運河中看過去。水上泛起了一層霧氣。在遠處的堤岸上,水邊的波紋磷光閃爍,就向日光照耀下一樣。波浪輕輕拍打著碼頭的樁子,就好像在輕柔地親吻它們。
他向下看腳邊的河水。有什麼東西飄在水上,正在撞著碼頭。
比恩困惑地看了一會。然後他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不想去相信。是頗克,她死了,就像比恩害怕的那樣。不需要任何證據,街上所有的人都會相信這是尤里西斯幹下的。比恩預料對了所有的事情。無論少男少女之間發生了什麼,也不會消除那憎恨的源頭,曾經受到的羞辱必須進行報復。
比恩站在那裡,向下看著河水,他意識到:我只有兩個選擇,或者我現在、馬上,就對所有的人說出剛剛發生的事情,或者從此決不對任何人說這件事情。因為如果阿契裡斯知道我今天晚上看到過什麼,即使只是有一點跡象,他也會馬上殺掉我,而不會採取其他的行動。阿契裡斯只要說:
尤里西斯又襲擊了一次,那就夠了。然後當他殺掉尤里西斯的時候他就一下為兩個人報了仇,而不是一個。
不,現在比恩只能保持沉默。假裝他沒有看到漂浮在河中的頗克的屍體,她的臉在月光下可以清楚的被認出來。
她真愚蠢。愚蠢地看不出阿契裡斯的計劃,愚蠢地時刻信賴他,愚蠢地不肯聽我的勸告。我也一樣愚蠢,沒有發出警告就走開了,只要有一個證人在就能拯救她的性命,阿契裡斯就會打消悄無聲息地抓住並殺掉她的計劃。
她是比恩想要活下去的原因:她是給他名字的人,她是聽取他的計劃的人。現在她因為聽從了他的計劃而死去了,他甚至不能去救她。當然,他從開始就告訴她要殺掉阿契裡斯,但是最後她還是選擇了他,那是對的——他是所有的欺凌弱小的人中唯一可以如此順利地把他們帶到現在的情況的人。但是比恩也是對的,阿契裡斯是說謊的大師,從他打定主意要頗克去死的時候,他才開始編織謊言,用謊言掩蓋謀殺的事實——謊言可以讓頗克自己到沒有其他人能夠做證的地方,方便讓他殺掉她;而且那裡還可以在小孩子面前謊稱為犯罪現場。
我相信他了,比恩想。開始我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我還是相信他了。
頗克,你就在水面上,你是個可憐、愚蠢、友好、正派的女孩子。你救了我,我卻讓你失望。
但是那不是我的過錯。她才是單獨去面對他的怒火的那個。
孤獨感籠罩了他,你在試圖拯救我的生命麼?頗克,你錯了,你應該好好照顧好你自己。
我是否會因為她的錯誤而死呢?
不,我哪怕犯下最小的錯誤,也足以致我於死地了。
即使不在今晚,今晚阿契裡斯還沒有實施任何計劃好讓比恩單獨一人。但是從現在開始,當他晚上醒來,決不能獨自離開,他要知道,阿契裡斯是不是正在等待那個時機呢?他肯付出時間等待。直到某一天,比恩自己的屍體也會被從河裡找到。
一個孩子被扼死並被拋屍河中,凱羅特修女也試著感受這些孩子正在承受的痛苦。但是頗克的死亡能夠讓她看到些其他的東西。阿契裡斯還沒有找到——尤里西斯已經襲擊過一次了,這個時候,阿契裡斯不像是會藏起來的人。於是凱羅特修女注意並繼續她對比恩的測試。
起先,這個孩子非常心煩意亂,非常的可憐兮兮。凱羅特修女不能明白既然他聰明到可以自己在大街上學會認字,怎麼可能在最基本的測試中犯如此多的錯誤。肯定和頗克的死亡有關。於是她中斷了測試,並且和他聊起了死亡的話題。談到頗克一定被聖靈帶到了上帝和聖人的面前,他們會好好照顧她,她將比活著的時候更快樂。他看上去對此毫無興趣。接下去的測試中,他做的越來越糟。
既然如此!同情不管用的話,那嚴厲應該管用了吧!
「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測試的目的是什麼呢?比恩!」她問。
「不,」他說。他的聲音說明他很清楚她的意思。」我一點也不關心。」
「你知道的只有街道上的事情。但是大街只是鹿特丹這個偉大城市的一小部分,鹿特丹也只是地球上成千上萬同樣的城市中的一個而已。這個測試是為了整個人類。比恩,因為蟻族——」
「是蟲族吧!」比恩說。像街上的頑童一樣,他也喜歡嘲笑這種委婉的講法。
「他們將要回來,清洗地球,殺掉每個生物。這個測試就是要看你是否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員,他們將被帶到戰鬥學校,訓練成為指揮官,來制止這種情況的發生。這個測試關乎整個世界的命運,比恩。」
從測試開始,比恩第一次把他全部的注意力轉移到她的身上。「戰鬥學校在哪裡?」
「是一個軌道上的空間站,」她說。「如果你在測試上做的足夠好,你就會成為一個太空人!」
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孩子般的熱心,他在飛快地思索。
「我已經做的很糟糕了,不是麼?」他說。
「測試結果表現的太糟糕了,看上去你現在已經笨到不能在走路的時候呼吸了。」
「我能重新開始麼?」
「我有另一套測試,你當然可以重新開始。」凱羅特修女說。
「你可以做這個,做吧!」
她對他微笑,並拿了另一套試卷給他,試著讓他輕鬆些。」你想當空人麼?或者打算成為國際艦隊的一分子呢?」
他根本沒注意她的話。
這次測試他把所有的題目全完成了。即使是那些沒有要求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的題目也完成了。他沒有得到完美得分,但是已經很接近了,他的分數好到讓人難以置信。
因此她又給他拿了另一套試卷,這套試卷是為了更大的孩子準備的——是標準測試,實際上,六歲才是被選拔進入戰鬥學校的標準年齡。這次的測驗他做的不如上次的好;很多經驗他還沒有,而有些問題需要這些經驗才能明白。但是他仍然做得很好,比她曾經測試過的任何學生都好。
她本以為阿契裡斯才是真正有潛力的孩子。但這個小傢伙,這個嬰孩,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她從大街上找到的,而當時他就在餓死的邊緣。
一個疑問進入了她的腦海。第二個測試結束後,她記錄下了得分,並且讓他坐在她旁邊,她向後靠在她的椅子上,微笑著瞟了比恩一眼,問他,」把街上的孩子組織成家庭是誰的注意啊?」
「那是阿契裡斯的注意,」比恩說。
凱羅特修女等著,讓他繼續說。
「總之,是他想到要叫家庭的。」比恩說。
她還在等。如果給他更多時間,驕傲會把表面的東西都除去的。
「但是找一個欺凌弱小者保護小孩子,是我計劃的。」比恩說。」我把這個主意告訴了頗克,她考慮了後就干了,只是她犯了一個錯誤。」
「什麼錯誤?」
「她找來保護我們的人是錯的,她選錯了欺凌弱小者。」
「你的意思,是因為他不能保護她免於尤里西斯的傷害麼?」
比恩苦笑著,淚珠從他的臉上滑落下來。
「尤里西斯只是在站在遠處吹噓的他打算而已。」
凱羅特修女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不想明白。」那麼你知道是誰殺了她?」
「我告訴她殺掉他,我告訴她選擇他是錯誤的。我看到他躺在地上,他的臉告訴我他不會原諒她。但是他很冷靜。他等待了那麼久。但他從不拿她的麵包。我應該早告訴她的,那樣她就不會和他單獨出去了。」他開始哭泣,非常傷心,」我覺得她正在保護我。因為頭一天我就告訴她該殺掉他。我以為她正在盡力要他不要殺掉我。」
凱羅特修女試著不讓她的聲音帶出任何情緒來,「你覺得阿契裡斯正在威脅你麼?」
「現在,我全告訴你好了,」他說,然後他思考了一會。」總之,他是不可能原諒我的。他在報復,就是這樣。」
「你可能注意到,至少看上去阿契裡斯不是這樣對待我或者哈茲的。對海爾格也是。他對待我們的時候,看上去——很文明。」
比恩看著她,就好像她不能完全信任。」文明又意味著什麼呢?你在等著好得到你希望得到的麼?」
「你想要離開鹿特丹去戰鬥學校,這樣你就可以遠遠地躲開阿契裡斯是不是?」
比恩點點頭。
「其他的孩子呢?你認為他們的安全也受到他的威脅麼?」
「不,」比恩說,」他是他們的爸爸。」
「但是不是你的。即使他從你這裡拿麵包。」
「他擁抱了她而且吻了她,」比恩說。」我在碼頭上看見他們了,她讓他吻她。然後她說起他曾經承諾過什麼事情,我就離開了。但是不久,當我意識到危險跑回去的時候,當時我只離開了六個街區,我回來時,她已經眼睛被挖出來死在那裡了,漂在水面上,一下一下地撞著碼頭。如果他恨你到一定程度,他完全會一邊吻你一邊殺你。」
凱羅特修女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多讓人困惑啊?」
「什麼困惑?」
「我也在測試阿契裡斯。我覺得他可以進入戰爭學校。」
比恩的身體整個繃緊了,」那就別送我去。或者他,或者我。」
「你真的認為……」她拖長聲音說,」你覺得他會試圖在那裡殺掉你麼?」
「試圖?」他輕蔑地說,」阿契裡斯不會試試就了事的。」
凱羅特修女注意到比恩說的話,無情且果斷,那就是他們在為戰爭學校找尋的資質。這會讓他們在兩人中對阿契裡斯更感興趣。他們可以在那裡利用這些凶殘和暴力。把它們用在他們希望的地方。
但是使街上的欺凌弱小者文明化並不是阿契裡斯的主意了,那是比恩想到的。真的是難以置信,是如此一個小孩子想到了這個並進行實施。這個孩子是上帝的恩賜,他不應該生活在冷漠和仇恨中。但是有一件事情顯而易見。如果她把他們兩個全選上的話,那會是一個錯誤。雖然她可以把其中一個留在地球上的學校裡面,讓他遠離街道。當然如果街道不再令人沮喪地,讓孩子們互相做一些醜惡事情的話,阿契裡斯最後會真的文明起來。
隨後她瞭解她的這些想法毫無意義。阿契裡斯殺掉頗克並不是因為他對街道絕望。而是驕傲。他是該隱,那個認為羞愧就足以構成奪走兄弟生命的理由的人。他是猶大,在進行殺戮之前也不會拒絕親吻。他在想什麼呢?就是機械地掠奪,為邪惡之神準備盛宴麼?街上的孩子都無助而沮喪,受到恐懼和飢餓的威脅。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變得冷血,算計著去行兇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比恩是對的。
但是她並不懷疑比恩的話。如果比恩說謊的話,她就會放棄他了,現在她是判斷孩子的法官。她現在想到的是,阿契裡斯實在是太狡猾了。那是個阿諛奉承的人。他說的事情都帶有計算的痕跡。但比恩很少說話,說的話都很坦白。而且他還是個很小的孩子,在這間屋子裡,他的恐懼和傷心都是真實的。
當然,他也曾經要求別人去殺害一個孩子。
但是這是因為他知道那對其他人有威脅。而不是由於驕傲。
我該如何抉擇呢?基督不是要求裁判要快速和徹底麼。為什麼我就不能決斷呢?我適合做決斷麼?
「比恩,我會把你的測試結果傳到戰鬥學校,讓相關的人作出決定,在這段時間裡,你願意留在這裡麼?在這裡你是安全的。」
他低頭看著他的手,點點頭,然後把頭埋到胳膊上,哭了。
阿契裡斯第二天回到了他們窩裡。」我不能走,」他說,」那樣很多事情會更糟糕的。」他和平常一樣,帶他們去吃早餐。但是頗克和比恩不在了。
薩格納特吃了自己的一份,然後他到處打聽,和其他孩子交談,和大人們交談,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都可能會有作用的。在碼頭,他聽到一些穿長外套的人說起早晨從河裡發現的一具屍體。一個小女孩。薩格納特找到了她的屍體,他呆在那裡一直到主管當局到達。他仍然沒有走開,他走到遮蓋屍體的防水布旁邊,沒有徵求任何人的許可,就拉開油布,他看著她。
「男孩,你幹什麼呢!」
「她叫頗克,」他說。
「你認識她麼?你知道誰會有殺她嗎?」
「一個叫做尤里西斯的男孩,是他殺了她,」薩格納特說。然後他放下油布,他已經知道了。阿契裡斯應該知道他有理由恐懼,尤里西斯正在愛殺害這個家庭的成員。
「除了殺掉他,我們別無選擇。」薩格納特說。
「已經流了太多的血了,」阿契裡斯說。」但是,恐怕你是對的。」
一些小孩子正在哭。有一個說,」我快餓死的時候,是頗克給我東西吃。」
「閉嘴,」薩格納特說。」我們現在吃的比頗克當頭兒時吃的好多了。」阿契裡斯把一隻手放在薩格納特的手臂上,讓他安靜下來。」頗克作了一個最好的頭領能夠做的事情。而且,是她讓我進入這個家庭的。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帶給你們的東西就是她給你們的東西。」
每個人都嚴肅的點頭。
一個小孩問,」尤里西斯也殺掉比恩了麼?」
「如果他這麼做了,那就損失大了。」薩格納特說。
「我家庭裡的任何損失都是大損失,」阿契裡斯說。」但是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尤里西斯或者從這個城市滾蛋,或者就是死。記著這句話,薩格納特。把這個挑戰宣佈出去,讓街上的人都知道。如果尤里西斯不肯見我,他就休想在這個城裡的任何廚房中吃到東西。當他把刀子放到頗克的眼睛裡面的時候,他就應該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薩格納特行了個禮然後飛跑出去。這個動作表示了服從。
他就是在跑動的時候,也沒有停止哭泣。因為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頗剋死時的樣子,她的眼睛成了血窟窿的樣子。也許阿契裡斯是從別的渠道知道的,也許他已經聽到了這個消息但直到薩格納特回來說了才敢確定。也許,也許……薩格納特知道了事實。尤里西斯根本沒有碰任何人。是阿契裡斯干的。就像比恩在開始警告的一樣。阿契裡斯不會原諒頗克曾經打了他,現在他殺了她,因為那樣可以讓尤里西斯做替罪羊。然後他就可以只是坐在那裡談論她多麼好,他們應該感謝她,所有他做的事情都該歸功於頗克。
這樣看,比恩一直是對的。在所有的事情上。阿契裡斯對家庭來說可能是個好爸爸,但是他也是一個兇手,他從不原諒他人。
雖然頗克也知道這一點。比恩警告過她的,她知道,但是她仍然選擇了阿契裡斯作為他們的爸爸。她選擇了他,然後為了這個決定死去。她像海爾格在他們吃飯時宣傳的耶穌一樣。她為了她的孩子們死了。阿契裡斯呢,他像個神。他讓人們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無論他們做了什麼。
重要的是,注意上帝好的一面,留在那裡。那是海爾格教的,不是麼?站在上帝那邊。
我要站在阿契裡斯的那邊。我要尊敬我的爸爸,他才是實在的,這樣我們才能長大到可以自己做主。
至於比恩,是的,他很聰明,但是還沒有聰明到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你們不能聰明到讓自己活命的話,還不如死了更好。
在此期間薩格納特已經跑到了該拐第一個彎的地方。他要把阿契裡斯對尤里西斯的禁令傳到這個城市的每個廚房。他一邊跑一邊哭。傷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要留心的是該如何活下去。即使薩格納特知道尤里西斯沒有殺任何人,全家的安全語他的死亡相比,安全還是更重要的。頗克的死亡給其他的爸爸門提供了很好的借口,他們會對阿契裡斯殺害尤里西斯的事情袖手旁觀。當一切結束以後,阿契裡斯將成為鹿特丹所有爸爸的領袖。薩格納特會站在他的旁邊。他知道他的秘密復仇但是不會告訴任何人,因為那是讓薩格納特、讓全家、讓所有鹿特丹的小傢伙活下來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