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德的遊戲

  「總之,你是將軍。你有權力這樣做,你也有義務這樣做。」
  「我不需要失寵的前戰鬥學院司令官來告訴我我的義務。」
  「如果你不拘留那些文官和他們的同謀者的話——」
  「格拉夫上校,如果我首先『採取行動』,那麼我將為接下來發生的戰爭負責任。」
  「是的,你會的,長官。現在告訴我,那種結果更好——每個人都責備你,但是我們贏得了戰爭,或者沒有人責備你,因為你就面對牆壁站著,等著文官們開始政變然後導致了世界性的俄羅斯政權建立了你才開始反擊?」
  「我不會開第一槍的。」
  「一個軍事指揮官不想搶先發動攻擊,只有在他們擁有堅定指揮而且——」
  「政治不一樣,那——」
  「如果你讓他們勝利了,那麼就沒有什麼政治了。」
  「在二十世紀末俄國就停止成為壞傢伙了。」
  「無論是誰在幹壞事,那都是壞傢伙。你是警察,長官,無論人們是否贊同。你都該幹你的事情。」
  由於安德在,比恩立刻回到了作為中隊長的位置。沒有人對他提起過,他曾經是第一個指揮官,他已經很好地訓練了他們,但是安德總是這個團體的自然的指揮官,現在他在這裡,比恩再一次成為小傢伙了。
  比恩知道,那是很公平的。他已經很好地領導過他們,但是安德讓他們看上去像是新手。那不是說明安德的策略比比恩的更好——其實並不是那樣。有的時候不同,但是更多的時候比恩注意到安德在做他也完全會一樣做的事情。
  重要的不同點是他領導別人的方式。他擁有他們最投入的熱情,而不是比恩從他們那裡得到的帶著少許怨恨的服從,那從開始就有很大幫助。但是他也贏得了那些熱情和注意,但是僅僅是戰鬥正在如何發展,還有,他的指揮官的思路在怎麼想。他是嚴厲的,有的時候甚至是急躁的,讓人很清楚他期待的比他們盡最大的努力做的還要更好。現在他已經習慣於用無害的措辭和語調表示出賞識、讚賞、或者類似的含義。他們通過感覺得知誰是他們需要尊重的人。比恩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做到這一點。他的鼓勵總是更明顯,手段有一點強硬。由於那感覺上很有計劃,所以對他們意義不大。那「更加」有計劃。安德只是……他自己。從他身上自然透出權威感。
  他們撥動了我的遺傳基因中的一個開關,然後就讓我成為了一個智力的運動者。我能夠掌握任何一個領域的任何一個目標。但是知到該「何時」出擊。知道該如何讓很多玩家組成的隊伍穩步前進。但是安德·維京的基因裡有什麼轉變呢?或者對於呆板的天才來說他的身體的深處還藏著什麼東西麼?有聖靈麼,還有,安德從上帝那裡得到某種禮物嗎?我們象弟子一樣跟隨他。我們指望他從岩石上擰出水來。
  我能學到他現在做的麼?或者我更多地像那些我從中學習的軍事作家,被責備在每個領域中都是第二人,被記住只是因為他們記錄和解釋了他們的指揮官的天才?我會不會在此以後寫一本書來告訴所有人安德到底是怎麼做的呢?
  讓安德,或格拉夫寫那本書吧。我現在還事去作,在它結束後,我會選擇自己的工作,並且盡力做好的。我如果僅僅因為我是安德的一個同事而被記住的話,那就很了不起了。和安德一起服務就是報酬了。
  但是,啊,看到其他人是如此快樂讓人感到多麼痛心,他們一點也不注意他,除了象對待一個小兄弟,一個福神那樣戲弄他。當他是他們的領袖的時候,他們又是多麼恨他啊。
  最糟糕的是,安德是怎樣訓練他的。倒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人被允許看到安德。而是在他們分離很久以後,安德很顯然已經忘記了他曾經多麼仰賴比恩。他現在最倚賴的是佩查、阿萊、丁、沈。那些不曾在他的戰隊中一起共事的那些人。比恩和其他飛龍戰隊的小隊長仍然被指揮,仍然被信賴,但是除了當有困難的時候,有非常需要創造性才能的時候,安德從不想到比恩。
  那沒有關係。不能去想那些事情。因為比恩知道在他主要作為一個中隊長的工作之外,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深層工作要做。他必須觀察每場戰役的全過程,預備在安德憂鬱的時候隨時行動。安德看上去並不知道比恩受到教官們那樣的信賴,但是比恩知道,如果偶爾那讓他有在履行他的官方的責任的時候有一點心煩意亂,如果有時安德變得有一點不耐煩,有一點反映遲緩,一點疏忽,他就會被人期待。在安德不知道的任何時候,如果管理者示意比恩,比恩就會接受,然後繼續安德的計劃,照管所有的中隊長,拯救遊戲。
  開始,那項任務看上去是個空話——安德很健康,警覺。但是後來情況變了。
  那天以後,安德偶然對他們說起他有一個於他們不同的教官。他經常談到他是「馬澤」,而「瘋子」湯姆說,「他肯定是從地獄爬出來的,用那個名字長大。」
  「當他在成長的時候,」安德說,「這個名字並不出名。」
  「任何人都不能活到那麼大的,」沈說。
  「如果他沒有被一艘光速戰艦帶走很多年,然後讓他回來的話。」
  那讓他們恍然大悟,「你的教官就是『那個』馬澤·雷漢?」
  「你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稱呼他,管他叫輝煌的英雄嗎?」安德說。
  他們當然知道。
  「但是他們沒有提到的是,他完全是個強脾氣的人。」
  然後新的模擬戰開始,他們回到了工作上。
  下一天,安德告訴他們,事情變了,「我們已經和計算機或者他們對抗了這麼久了。但是從現在開始,每隔幾天馬澤自己會指揮一支由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來控制的對抗艦隊。什麼都可能發生。」
  一系列的測試,對手是馬澤·雷漢自己。那種說法對比恩來說,聞上去象臭魚一樣。
  這些不是測試,這些是有計劃的、有準備的情況,那當他們面對在自己母星附近的蟲族艦隊時需要面對的實際情況。
  I.F.正在從遠征的艦隊中獲得初步的數據,他們在讓我們為了當戰爭開始的時候,那些蟲族實際上將要如何對抗我們作出準備。
  麻煩的是,無論馬澤·雷漢和其他的軍官多麼聰明,他們還是人類。當真正的戰鬥來臨的時候,蟲族肯定要表現出人們不可能想到的東西。
  然後那些「測試」中的頭一場到來了——那策略幼稚得讓人為難。一個巨大的球形編隊,圍繞著單一的戰艦。
  在這次戰鬥中,很明顯安德知道一些沒有告訴他們的事情。例如,他告訴他們去忽略在球形中心的艦艇。那是一個誘餌。但是安德是怎麼知道的呢?因為他知道蟲族會讓一艘艦艇像那樣「表現出來」,那是一個謊話。那意味著蟲族期待我們去襲擊那一艘艦艇。
  當然,除非,那不是真正的蟲族艦船而是馬澤·雷漢的。那麼為什麼雷漢認為蟲族會認為人類要攻擊那一艘艦船呢?
  比恩回想安德曾經一遍又一遍觀看的那些剪輯——都是第二次入侵的宣傳影片。
  他們從來不表現戰爭,因為根本就沒有。馬澤·雷漢也不是通過一個聰明的策略來指揮反抗力量的。馬澤·雷漢擊毀了一艘艦艇,然後戰鬥就結束了。那就是為什麼沒有肉搏戰的剪輯的原因。馬澤·雷漢殺掉了母后。而且由於那就是我們上次贏的方法,所以現在他估計蟲族會展現中樞艦船作為一個誘餌。
  殺掉母后,所有的蟲族就全部解除武裝了。都不用腦子去想。那就是剪輯裡深藏的含義。安德明白,但是他也知道蟲族也知道我們知道那一點,所以他不會被他們香餌引誘的。
  第二件安德知道而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一種武器的用法,那種武器在這第一次測試以前從沒有在他們的任何一台模擬器中出現過。安德管他叫「設備醫生」然後就不多說什麼了——直到他命令阿萊在敵人艦隊最集中的地方使用它。讓他們驚訝的是,這中武器造成了從艦艇到艦艇的一個連鎖反應,直到把除了最外面的幾乎所有的蟲族戰艦全部破壞掉。隨後掃蕩那些散兵游勇是很容易的事情。當他們完成的時候戰場已經全都乾淨了。
  「為什麼他們的策略這麼愚蠢?」比恩問。
  「我也覺得奇怪,」安德說,「但是我們沒有損失一艘艦艇,那就好。」
  晚一點,安德告訴他們馬澤說的話——他們正在模擬整個的入侵順序,所以他設定的模擬敵人有個學習過程,「下次他們就會明白的。事情將不那麼容易了。」
  比恩聽到了,而且那讓他充滿了警惕。一個入侵順序?為什麼要那麼設定呢?為什麼在單獨的戰鬥之前不進行熱身呢?
  因為蟲族有不止一個世界,比恩想,他們當然是那樣。他們發現地球,然後期待把她變成另一個殖民星球,就像他們以前做的一樣。
  我們有一支以上的艦隊。每一支前往一個蟻族的世界。
  而且他們能夠從一場接一場的戰役學到東西的原因是,他們也有,能夠穿越宇宙空間的超光速通信方式。
  比恩的所有猜測都被證實了。他也知道了這些測試後面的秘密。馬澤·雷漢並不是在指揮一支模擬的蟲族艦隊。它是真正的戰役,而雷漢的唯一職責就是觀察戰鬥是如何進行的,然後在事後訓練安德,敵人的策略到底有什麼含義以及在以後該如何估量他們。
  那就是為什麼他們絕大多數指令要口頭髮布。它們都被傳送到了真正的艦艇的成員那裡,他們服從命令並進行真正的戰爭。比恩想,我們損失的任何艦船,都意味著成年男女的死亡。我們的任何一種疏忽足以致命。而他們不告訴我們這些正是因為,如果我們知道了,我們就不能承受了。戰爭中,指揮官必須總是明白「可接受的損失」這個概念。但是那些還有人性的人從不會真正認為這種主意是可以接受,並接受它的。比恩終於明白了,那會折磨他們。所以他們通過讓我們相信那不過是遊戲和測試來保護我們這些孩子兵。
  因此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確實知道這些。因此我必須一言不發地接受這些損失,不能讓人看出我受到打擊。我必須試圖把人們會因為我們的冒失而死亡,他們的獻身不是遊戲中的數字,而是他們的生命這種想法趕出我們的腦海去。
  這種「測試」每隔幾天就進行一次,而且每次戰鬥時間越來越長。阿萊開玩笑說他們應該配備尿布,那樣當他們在戰鬥中膀胱過滿的時候就不用分心了。第二天,他們就都配備了導尿管。瘋子湯姆停下來做的時候說,「其實,只要給我們一個廣口瓶給我們來撒尿就行了。我們不能把東西掛在跨下來玩遊戲。」從那以後,就是廣口瓶了。雖然比恩從來沒有聽到任何人使用它。雖然他很懷疑他們為佩查準備了什麼,但是甚至沒有人有勇氣冒著她的怒火去詢問她。
  比恩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安德犯的一些錯誤。例如,安德對佩查的信任太多了,她總是接受核心的攻擊命令,一次注意上百件不同的事情,這樣安德就可以專注於策略、佯攻和詭計。安德不能看到佩查,那個十全十美的人正在因為她犯下的每個錯誤而感到犯罪和羞愧,這種感覺正在侵蝕著她麼?他對大家都那麼好,但是他看上去認為她是真正堅強的,而沒有真正明白堅強不過是她用來隱藏她內心強烈的焦慮的一種方式。每個錯誤都加重了她的負擔。她睡不好,其表現就是是她在戰鬥中越來越疲乏。
  但是,也許安德沒有意識到根本的原因,那就是他在對她這樣做的時候,他自己也非常疲勞了。而他們全部都是。在壓力下開始疲憊,有時非常疲憊。越來越疲乏,在測試開始困難,膠著狀態越來越久的時候,他們也越來越容易發生錯誤。
  隨著每個新的「測試」的進行,由於戰鬥越來越艱難,安德被迫將越來越多的決定交由其他人進行。代替接受安德的詳細命令,中隊長們越來越多地將戰鬥的壓力移到了自己的肩上。對於較長的戰線,安德太過忙於戰鬥的一部分,而沒給另外的中隊長下達命令。中隊長們開始互相交流來決定他們的戰術,直到安德再次注意到他們。比恩很感激地注意到那一點,當安德不給予他們值得注意的任務的時候,其他一些人在安德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地方時來找他談話。「瘋子」湯姆和「熱湯」給他帶來他們自己的計劃,但是他們是例行公事地通過比恩來實行它們。而且因為,在每場戰役中,他總是用自己的一半的注意力在觀察和分析安德的計劃,比恩能夠相當準確地告訴他們,他們能夠做什麼來幫助整個計劃順利進行。偶爾安德表揚湯姆或者「熱湯」通過比恩的建議作出的決定,那就是比恩聽到的最接近表揚的話了。
  其他的小隊長還有那些大孩子根本不找比恩。他知道為什麼,他們一定是還很記恨比恩,在安德還沒有加入的時候,教官們把比恩放到了領導他們的位置上。現在他們有真正的指揮官了,他們就永遠不會再做任何對比恩感覺有用的事了。他明白——但是那並不能傷害他。
  無論他們是否想要他監督他們的工作,無論他的感情是否被傷害,那仍是他的任務,而且他也決定永遠不會沒有準備地被叫到。隨著壓力越來越沉重,他們也開始越來越疲倦,更容易遷怒於他人,他們對別人的工作的評價越來越刻薄,由於犯錯誤的機會越來越大,比恩也開始受到更多的注意。
  一天,佩查在戰鬥中睡著了。她讓她指揮著的戰力飄得太遠,到了一個容易受到傷害的位置,而且敵人佔據了優勢,把她的中隊撕成了小塊。為什麼她沒有下令後退呢?更糟糕的是,安德也沒有及時注意到。是比恩告訴他:佩查有一點不對頭。
  安德對她喊叫。她沒有回答。安德指定湯姆接手控制她剩下的兩艘殘餘戰機,然後試著挽回全局的戰鬥。佩查和往常一樣,佔據著核心的位置,損失了她手下的大群戰艦是個毀滅性的打擊。只是因為敵人在掃蕩戰中過度自信,安德才能設下幾個圈套來佔據主動。他嬴了,但是損失重大。
  顯然,佩查在戰鬥的尾聲才醒過來,並且發現她的控制被切斷了,直到戰鬥結束她都沒有說話。然後她的麥克風又響了,他們聽到她正在哭泣,「對不起,對不起。告訴安德我很難過,他不能聽到我說話,我非常難過……」
  在她回到她房間之前,比恩找到了她。她正搖搖欲墜地通過隧道,靠著牆壁哭泣,由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用手來尋找道路。比恩過來,觸摸她。她甩開了他的手。
  「佩查,」比恩說,「疲勞就是疲勞,當你的大腦停工的時候,你是不能保持清醒的。」
  「停工的是『我的』大腦!你不會瞭解這種感覺的,因為你總是那麼聰明,當你要做的時候,你可以一邊做我們所有人的工作一邊下西洋棋!」
  「佩查,他現在太依靠你了,他從來不給你一個機會——」
  「他也沒有休息,而且我也看不到他——」
  「是的,你『沒錯』。很顯然在其他人提醒他注意之前,你的中隊已經走錯路幾秒鐘了。而且即使如此,他在指定其他人接手控制之前,他還是試圖叫醒你。如果他早一點決定的話,你就能剩下六艘艦艇,而不是僅僅兩艘。」
  「是『你』提醒他的。你正在觀察我、監視我。」
  「佩查,我觀察每個人。」
  「你說過你會信賴我,但是現在你沒有。而且你不該,也沒人該信賴我。」
  她靠著牆壁的石頭,陷入無法控制的哭泣中。
  兩個軍官隨後出現,帶著她離開了。沒有回到她的房間。
  格拉夫很快找了他,「你做得對,」格拉夫說,「那就是你在那裡的原因。」
  「我也並不敏捷,」比恩說。
  「你在觀察。你看到了那個計劃是在哪裡崩潰的,你提醒安德注意到那一點。你做了你的工作。其他的孩子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我也知道那會讓你受到屈辱——」
  「我並不關心他們注意什麼——」
  「但是你做了工作。在那場戰鬥中,你提供了救援。」
  「見鬼地管它是什麼意思。」
  「那是棒球賽。是的。鹿特丹的街道並不大。」
  「我現在可以去睡覺麼?」
  「再一分鐘就好。比恩,安德在越來越疲勞。他正在犯錯。所有你注意的事情就更加重要了。留在那裡,為了他。你看到佩查怎麼樣了。」
  「我們全部都越來越疲勞。」
  「是的,安德也是。比任何人的情況更糟。他在睡覺時哭泣。他做奇怪的夢,他說馬澤好像知道他的計劃,偵察他的夢境。」
  「你告訴我他正在瘋狂麼?」
  「我在告訴你他唯一施加比佩查更大壓力的人就是他自己。代替他,比恩。架空他。」
  「我已經是這樣了。」
  「你一直在生氣,比恩。」
  格拉夫的話讓他震驚。他開始想,不,我沒有!然後他想,是這樣麼?
  「安德沒有用你來做任何重要的東西,而且由於你曾經主持過,所以他肯定會排斥你,比恩。但是那不是安德的錯。馬澤曾經告訴安德他懷疑你掌握大規模艦艇的能力。那就是你沒有得到複雜的,有意義的任務的原因。倒不是安德接受了馬澤的論斷。但你做的每件事情,安德都要通過馬澤的缺乏信心的眼光去看。」
  「馬澤·雷漢認為我——」
  「馬澤·雷漢完全瞭解你是什麼人,他也知道你能做什麼。但是我們必須確保安德不會指派你過於複雜的任務以保證你可以掌握整個遊戲的流程。而且我們必須在向安德隱瞞你是他的替補的情況下做這些。」
  「那你現在為什麼告訴我這個呢?」
  「當這個測驗結束,而且你們成為真正的指揮官的時候。我們會告訴安德你實際上做的是什麼的,還有為什麼馬澤說那些話。我知道得到安德的信任對你意義重大,而且你沒有感覺到你得到了這樣的信任,所以我們希望你知道原因。那是我們幹的。」
  「為什麼突然誠實了一回呢?」
  「因為我認為你知道了會做得更好。」
  「無論我是否『相信』,我都會做得更好的。你可以說謊。但是我從這次談話中能知道所有的事情麼?」
  「相信你想相信的,比恩。」
  佩查有兩天沒有參加練習。當她回來的時候,安德當然不能再給她繁重的任務了。她把她的任務完成得很好,但是她的熱情已經消失了。她的心已經破碎了。
  但是有人譴責她曾經「睡」了兩天。那只是因為他們對她的情況有點小小的妒忌,即便他們永遠不會欣然地與她交換處境。無論他們是不是信神靈,他們都在祈禱:讓它不要發生在我身上。同時他們也祈禱相反的事情:哦,讓我睡覺吧,給我一天不必去想那遊戲的時間吧。
  測驗還在繼續。比恩不禁會想,在這些雜種來到地球之前他們到底在多少地方殖民啊?而且我們是否確定我們已經全部都知道了呢?而且在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佔領那些失敗者的殖民地的時候,我們破壞他們的艦艇有什麼用處呢?或者我們就把艦艇留在那裡,擊沉那些試圖從行星表面起飛的東西不就行了麼?
  佩查不是唯一崩潰的人。弗拉德精神過度緊張以至於不能從舖位上叫醒。醫生花了三天的時間讓他重新醒過來,和佩查不一樣,在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沒有歸隊。他就是不能集中精力。
  比恩繼續等待「瘋子」湯姆也走上同樣的道路,但是放下他的外號不說,但雖然他越來越疲倦,但是他看上去完全是健全的。相反的是,「蒼蠅」莫洛在他的中隊失去控制的時候開始大笑。安德立刻解除了他的任務,而且立刻讓比恩負責「蒼蠅」指揮的艦隊。「蒼蠅」第二天就歸隊了,沒有解釋,但是每個人都明白,現在他不會再被給予決定性的任務了。
  而且比恩知道安德的警惕心越來越低了。現在他指令之間的停頓越來越長了,而且有時候他的命令不能很清楚地陳述出來。比恩就立刻將它們轉換成比較清楚的方式,但安德從來不知道這裡已經開始混亂了。但是其他人最後還是明白了,比恩才是控制整個戰鬥的人,而不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也許是他們看到比恩在戰鬥中是如何提出一個問題,並解釋一下來提醒安德一些他需要知道的事情,但是比恩的話聽上去從來不像在責備什麼人。在這些戰鬥後會有一兩個其他的孩子同比恩說話。沒有什麼重要的。不過是把一隻手放在他肩上,或背上,再說幾個字。「玩得很好。」「幹得好。」「繼續吧。」「謝謝,比恩。」
  他從沒有意識到他需要從別人那裡得到多少尊重,直到最後他獲得了它們。
  「比恩,關於下面的遊戲,我想你應該知道些事情。」
  「什麼?」
  格拉夫上校有點猶豫,「今天早晨我們不能把安德叫醒。他曾經做過噩夢。除非我們讓他吃否則他不吃東西。在他的睡著的時候,他咬傷了他的手——出了很多血。而且今天我們叫不醒他。我們能夠拖延……那個測驗……那樣他就能夠回到指揮崗位上,像平常一樣,但是……又很不平常。」
  「我準備好了。我總是準備好的。」
  「是的,但是……看,要給這個測驗加個定語,那是……沒有……」
  「它是毫無希望的。」
  「你能夠做的一切都很有用。任何建議都是。」
  「那個設備醫生,安德已經很久沒有讓我們使用過了。」
  「敵人已經很明白它的工作原理了,所以他們永遠不會讓他們的艦艇聚集到能夠引發連鎖反應的距離。如果有大的質量聚集在一起,就可以守住陣地了。基本上,現在它只是配重。毫無用處。」
  「如果你早告訴『我』它們是怎麼工作的話,那就會好多了。」
  「有人不希望我告訴你任何事情,比恩。你能夠使用每一小塊的信息猜測出十倍於我們希望你知道的事實。所以他們很狡猾地在開始的時候不告訴你這些小塊。」
  「格拉夫上校,你知道我知道那些戰鬥都是真實的。馬澤·雷漢沒有在創造他們。當我們損失了船隻,實際上都有人死亡。」
  格拉夫看著別處。
  「而且那些都是真人那一點,馬澤·雷漢都是知道的。不是麼?」
  格拉夫微微點頭。
  「你是不是不想安德能夠感覺到馬澤·雷漢的感覺呢?我不知道那個傢伙,也許他像塊石頭,但是『我』認為當他在批評安德的時候,他正在讓他的……什麼呢?他的苦悶……安德感覺到了這一點。因為安德在受到批評『之後』比之前要疲憊許多。他也許不知道實際上正發生著什麼,但是他知道在此之上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他知道馬澤·雷漢確實對安德犯的每個錯誤而感到真正的煩亂。」
  「你已經發現了溜到安德的房間的路線了嗎?」
  「我知道如何去聽安德說的話。關於馬澤的事情,我沒有錯,是麼?」
  格拉夫搖頭。
  「格拉夫上校,你大概沒有意識到,好像沒有人記得了——在戰鬥學校的最後的遊戲,安德把他的戰隊全部交給了我。那不是一個戰略。他是在放棄。他已經透支了。他正在罷工。你們沒有發現那一點是因為你們讓他畢業了。波讓的事情讓他徹底完了。我想馬澤·雷漢的苦惱現在正對他做同樣的事情。我想即使安德不是『有意識』地知道他殺了人,他的內心深處也是知道的,那在他的心中煎熬。」
  格拉夫尖銳地看著他。
  「我知道波讓死了。我看到他了。記得麼?我以前見過死亡。如果你的鼻子被擠入大腦,並且失去了兩加侖的血液,你是不能起來走開的。你們根本沒有告訴安德波讓已經死了,但是如果你們認為他不知道的話,你們就是傻瓜。但是他知道,感謝馬澤,每艘我們損失的艦艇都意味著優秀人員死亡了。他不能承受,格拉夫上校。」
  「你比你被確知的更有洞察力,比恩。」格拉夫說。
  「我知道,我是冷酷的非人的智力體,不是麼?」比恩怨恨地大笑,「基因被改變了,因此我就和蟲族一樣是個外星人。」
  格拉夫的臉通紅,「沒有人這樣說過。」
  「你的意思是你從來沒有當我的面這樣說過。你知我知。你看上去不理解的是,有時候你必須去告訴人們真相,然後要求他們去做你希望他們做的事情,而不是嘗試欺騙他們去做那些事情。」
  「你是說,我們應該告訴安德這個遊戲是真實的嗎?」
  「不!你發瘋了嗎?如果在他還不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他就如此混亂了,那麼你認為如果他『知道』了他被告知的,會發生什麼?他會被嚇癡呆的。」
  「但是你沒有癡呆。不是麼?你應該指揮下一場戰鬥。」
  「你還沒有明白,格拉夫上校。我沒有癡呆是因為那不是我的戰鬥。我是在幫忙。我是在觀察。但我是自由的。因為那是安德的遊戲。」
  比恩的模仿細胞活躍起來了。
  「是時候了,」格拉夫說,「祝你好運。」
  「格拉夫上校,安德可能會再次攻擊。他會出來干的。或許他會放棄,或許他會告訴自己說,那只是一個遊戲。而且我已經厭煩了,我不在乎他們對我怎麼做,我做了。跟著他做。當它看上去完全的不公平也全無意義的時候。」
  「如果我答應他那是最後的一次,那會怎麼樣?」
  他問的時候,比恩帶上了他的耳機,「真的麼?」
  格拉夫點頭。
  「啊,很好,我不認為那會有多大的區別。另外,他現在是馬澤·雷漢的學生,不是麼?」
  「我猜是。馬澤說過要告訴他那是最後的考試。」
  「馬澤現在是安德的老師,」比恩沉思,「而你留在我這裡。你不想要的孩子這裡。」
  格拉夫的臉再次通紅,「沒錯,」他說,「既然你看上去什麼都知道。我確實曾經不想要你。」
  即使比恩已經知道了,那個詞仍然很傷人。
  「但是比恩,」格拉夫說,「事實是,我是錯的。」他把一隻手放到了比恩的肩膀上,然後離開了房間。
  比恩呆在那裡。他是最後一個那樣做的中隊長。
  「你們在麼?」安德通過耳機詢問。
  「我們都在,」比恩說,「今天早晨的練習有一點遲了,不是麼?」
  「對不起,」安德說,「我睡過了。」
  除了比恩,他們都笑了。
  安德帶他們做了一些機動練習,作為戰鬥之前的熱身。然後時間到了。屏幕被清空了。
  比恩等待著,憂慮在撕咬他的內臟。
  敵人在屏幕中出現了。
  他們的艦隊在一個行星的周圍展開,行星就朦朧地出現在屏幕的中央。以前有過接近行星的戰鬥,但是那些時候,那個行星總是在屏幕的邊緣附近——敵人的艦隊總是試圖引誘他們遠離行星。
  這次沒有任何引誘。但是可以想像敵人的艦隊難以置信的超多數量。他們總是彼此距離一個非常確定的距離,數千一群的船隻沿著隨意的,不可預知的,交錯的路徑移動,在行星的周圍形成一團死亡之雲。
  這裡就是母星了,比恩想。他幾乎大聲說出來,但是及時控制住了自己。這是在「模擬」蟲族在他們的母星周圍抵抗的情況。
  他們已經讓一代人為我們的到來做了準備。以前的所有的戰爭什麼也不是。這些蟲族可以毫不在意地失去任何個體。所有的重點就是母后。就像馬澤·雷漢在第二次入侵中殺掉的那個一樣。而且他們並不想冒險讓任何一個母后捲入戰爭。直到,現在。
  那就是他們為什麼在聚集。因為有個母后在這裡。
  哪裡呢?
  在行星的表面上,比恩想。他們的意圖就是要讓我們不能到達行星的表面。
  那正好就是我們需要去的地方。設備醫生需要質量。行星有質量。相當簡單。
  只是沒有辦法讓人類艦艇的微弱的力量通過大群的敵艦,到達離行星近到可以使用設備醫生的距離。如果歷史上曾經教過相關的東西的話,那只有:有的時候敵對的某一方擁有無法抵禦的力量的話,那麼唯一明智的決定就是撤退保存力量以備下次戰鬥。
  在這場戰爭中,無論如何,沒有其他的日子了。根本沒有撤退的希望。這個決定會讓這場戰爭失敗的,所以這場戰爭,在兩代人之前那些艦艇被送出的時候,從開頭武力就不夠充分。那些送走這只艦隊的指揮官也許根本不知道,然後,這裡是蟲族的母星。沒有個人的失敗。他們甚至沒有足夠的力量在敵人的防禦上打出一個小坑。安德到底有多麼聰明根本沒有關係。當你只有一個拿著鏟子的人的時候,你不能建造圍海大堤。
  沒有撤退,沒有勝利的可能,沒有遲疑或者演練的餘地,沒有理由因為敵人而做什麼,他們要做的就是繼續做他們做的事情。
  在人類的艦隊中只有二十艘星際戰艦,每艘都有四架戰鬥艦。它們都是最老式的設計,比他們在早些時候的戰鬥中使用的那些戰鬥艦的行動遲緩。那是有理由的——蟲族的母星或許是距離最遠的了,於是那些現在到達的艦隊肯定比其他的艦隊出發得更早。在最好的艦艇開始生產之前。
  八十隻戰鬥艦。對抗五千,也許有一萬的敵人艦艇。根本不可能測定數量。比恩看到了顯示器是如何不停失去個別敵人艦艇的軌跡的,總數是如何上下不停變動的。它們太多了,系統開始過載。它們不停眨來眨去就像螢火蟲一樣。
  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很多秒,也許一分鐘。一般這個時候安德回讓他們全部展開,準備行動。但是直到現在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在沉默。
  比恩突然有一個想法。他知道那意味什麼。他所必須做的就是按一個按鍵,那麼戰爭的控制權就是他的了。他們已經把它獻給他了,因為他們認為安德會癡呆掉。
  他還沒有呆滯,比恩想。他沒有恐慌。他只是瞭解情況,和我一樣完全瞭解。「只是」沒有策略。只因為他不知道的就是這個戰爭的命運,一個無法挽救的災難。他看到是只是一個由他的教師,馬澤·雷漢設置的測驗,一個不公平到荒謬地步的測驗,唯一合理的行動方式就是拒絕去接受它。
  他們都如此聰明,一直對他隱瞞了事實的真相。但是現在他們要引火燒身了。如果安德明白了那不是一個遊戲,而是真正的持續到現在的戰爭的話,那麼他也許會做一些拚死的努力,或者他的天才也許能夠給這個難題得出一個答案,就像比恩看到的,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但是安德不知道事實,於是對他來說那就像那天在戰鬥室的情況,面對兩支敵軍,當安德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比恩的時候,那個目的,就是拒絕去玩。
  有一陣子比恩有一種喊出事實的衝動。那不是遊戲,那是真的,這就是最後的戰鬥,我們這場戰爭最終還是失敗了!但那除了使所有人驚慌還有什麼用處呢?
  現在即使是凝視那個按下就可以自己接管整個控制權的按鈕都是荒謬的。安德還沒有崩潰或者失敗。這場戰鬥是不可取勝的;甚至不該開始。那些艦艇上的人的生命不應該浪費在這樣一個毫無希望的輕裝突襲上。我不是佛裡德裡克時代的伯恩塞德將軍。我不會將我的人送到無意識、無希望、無意義的死亡中去。
  如果我有計劃的話,我最好去控制它。我沒有計劃。於是無論是好還是壞,它是安德的遊戲,不是我的。
  還有個原因讓他不希望就這樣結束。
  比恩想起了站在一個欺凌弱小者仰面朝天的身體前面,那個人太危險了,無法被馴服,他在告訴頗克,現在就殺掉他,殺掉他。
  我是對的。現在,又來了,欺凌弱小者必須被殺掉。即使我不知道該如何做,我們也「不能」讓這場戰爭失敗。我不知道該如何取勝,但我不是上帝,我不能看到所有的事情。但也許安德也沒有「看到」解決辦法,但是如果有人能夠找到,如果有人能夠實現的話,那個人只有安德。
  也許它不是全無希望的。也許還有辦法到達行星的表面,把那些蟲族趕出宇宙去。現在就是要創造奇跡的時候了。為了安德,其他人將要做最好。如果我接管了,他們會非常的煩躁,煩躁到,即使我提出了一個能夠有某種機會的計劃,計劃也不能實現,因為他們不會真正專心去做。
  安德必須去試。如果他不去做的話,我們就全完了。因為即使他們原來不打算派遣另一支艦隊來對抗我們,在此之後他們也「必須」派出一支了。因為我們直到現在為止,在每場戰鬥中都完全消滅了他們的艦隊。如果我們這次沒有取得最終的勝利的話,沒有破壞掉他們的反擊的戰鬥能力的話,那麼他們會回來。這次他們會研究出該如何自己研製設備醫生。
  我們只有一個世界。我們只有一個希望。
  做吧,安德。
  比恩的心裡閃過了安德在他們作為飛龍戰隊頭一天的訓練中曾經說過的話:記住,敵人的大門在下方。在飛龍戰隊的最後一戰中,當全無希望的時候,那就是安德採用的戰略,派遣比恩的小隊把他們的頭盔按在大門的四周取得了勝利。糟糕的是現在沒有有效的欺騙行為。
  展開設備醫生對抗行星表面以毀滅所有的東西,也許可以做這個詭計。你就是不能從這裡到達那裡。
  現在該放棄了。遊戲的時間該過去了,告訴他們不要讓孩子們來做這些成人的工作。那是毫無希望的。我們做了能做的。
  「記得麼?」比恩諷刺地說,「敵人的大門在下方。」
  「蒼蠅」莫洛,「熱湯」,弗拉德,「瘋子」湯姆——他們都冷酷地笑了起來。他們都曾經在飛龍戰隊。他們還記得以前是怎麼用這些詞的。
  但是安德沒有拿它當笑話聽。
  安德好像沒有明白他沒有辦法讓設備醫生到達行星表面。
  相反,他的聲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他給他們下達命令了。他讓他們構成一個密集的編隊,一個挨著一個,形成了一個圓柱體。
  比恩想大聲呼喊,不要那樣做!那些艦艇裡面都是真人,如果你讓他們進去的話,他們會死亡,成為無望勝利的戰鬥的犧牲品。
  但是他管住了他的舌頭,因為在他的想法的背後,在他心靈最深的角落,他還是希望安德做那些能夠做的事情。而且既然有這樣一個希望,那些人的生命,當他們自己選擇參與這次遠征的時候,那是可以犧牲的。
  安德讓它們行動起來,讓他們四處躲藏以閃避開狡猾的敵人的集群的編隊。
  很明顯敵人明白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比恩想。很確定他們知道每三到四次移動都讓我們離行星越來越近。
  無論任何時候,只要敵人集中力量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摧毀。他們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比恩想到了一個可能。蟲族並不害怕集中力量去打擊安德的密集編隊,因為那時他們讓他們的艦艇也更密集了,安德就可以使用設備醫生來對抗他們。
  然後他想到另一個解釋。那是否可能是因為蟲族艦艇太多了呢?是不是需要有一個或者多個母后花費全部的精神才能維持一萬艘艦艇在空間移動而不彼此距離過近呢?
  和安德不一樣,蟲族的母后不能把她的艦艇指揮權交給下屬。她「沒有」下屬。單個的蟲人就像是她的手和腳。現在她們有數百隻手腳,或者上千隻,都要一起運動。
  那就是為什麼她不能明智反應的原因了。她的力量太分散了。那就是她為什麼不做明顯的移動,設置陷阱,阻止安德的圓柱體集群依靠每個活動,躲避還有輪換來越來越靠近行星的原因了。
  事實上,蟲族進行的演習犯著可笑的錯誤。隨著安德地越來越深入行星的重力圈,那些蟲族已經在安德的編隊的「後面」設置了厚厚的防禦牆了。
  他們在阻止我們撤退。
  比恩立刻就瞭解了現在發生的情況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最重要的理由。蟲族已經從先前的戰鬥中吸收了錯誤的教訓。到目前為止,安德的戰略總是要盡可能讓更多的人類艦隊生還。他總是給自己留下撤退的後路。那些蟲族,藉著巨大數量的優勢,要確保不讓人類的力量離開的局勢。
  無路可走,這場戰爭一開始就是如此,預知了蟲族會犯下如此一個重大的錯誤。即使整個歷史中,由於失敗的敵人犯下的錯誤和勝利者在戰鬥中的指揮得到了同樣多的偉大的勝利。蟲族最後,最後知道了我們人類重視每個人,每個個體的生命和價值。我們不能夠丟棄我們的武力,因為每個士兵都是一個有著一個成員的巢穴的母后。但是他們及時得到了這個教訓,然後犯下了無望的錯誤——當理由充分的時候,我們人類「會」付出生命。我們會自己撲到手榴彈上要拯救我們戰壕中的兄弟。我們爬出戰壕,和強大的敵人搏鬥,然後像在噴燈下的蛆蟲一樣死亡。我們在身上扎滿炸彈,然後在敵人群中引爆自己。我們是的,當理由足夠的時候,我們是瘋狂的。
  他們不相信我們會使用設備醫生,因為使用它的唯一結果就是在此過程中,我們的艦艇也無法避免被毀壞。這時安德開始下達命令了,很明顯那對每個人都是一條自毀的道路。這些艦艇都不是製造來進入大氣層的。現在為了接近到足夠對行星發射設備醫生,他們必須完全進入重力圈。
  向下進入重力圈,在艦艇起火之前發射武器。如果管用的話,如果行星被這些可怕的武器中無論哪件撕成碎片的話,連鎖反應將會到達整個太空,並且波及到任何原本有可能生還的艦艇。
  無論是贏是輸,這場戰鬥都不會有人類是生還。
  他們從沒有見過我們做那樣的移動。他們不理解,畢竟,人類的行動總是要保護自己的生命的——除了這次,他們這次沒有這麼做。蟲族的經驗認為,自覺的生物是不會犧牲自己的。一旦他們瞭解我們的自己有思想,他們就給自己埋下了敗北的種子。
  在安德所有有關蟲族的研究中,在這麼多年同他們的執著的訓練中,他是否本能地「知道」了他們會犯下這種致命錯誤的呢?
  我不知道。我不會實施這個策略。我「沒有」任何策略。安德是唯一一個可能知道、或猜到、或無意識地希望當他讓他的力量全力出擊的時候,敵人會動搖、跌倒、垮台、失敗的指揮官。
  或者他根本就「知道」?是不是他也得到了和我一樣的結論,這場戰爭是毫無勝算的?然後他決定不去玩他,於是他繼續罷工,離開麼?然後我的怨恨的話語,「敵人的大門在下方」引發了他的無效的、無用的絕望態度,派他的艦艇去走向毀滅,因為他不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的艦艇,有真人在駕駛,而他正在讓他們赴死呢?情況是否有可能是他也與我一樣驚訝於敵人的錯誤呢?我們的勝利會只是個意外麼?
  不,即使我的話讓安德激動而作出了這種行動,他仍然是完成「這個」編隊、「這些」偽裝和逃避,並且設定了這條曲折的路線的人。是安德先前的勝利教會敵人,當我們要表現出一種全然不同的情況時,讓他們把我們當成某種類型的生物。他一直假裝人類是理性的生物,直到我們真正成為最可怕的怪物——那些可憐的外星人只可能在做噩夢的時候想到它們——的時候。他們沒有聽說過盲鬥士參孫的故事,他把整個劇院在自己的頭上拉倒,以此來殺死他的敵人們。(鬥士參孫,著名的傳說,一個力大無比的勇士,被自己的情人出賣,被割掉帶來力量頭髮而被敵人抓住,敵人挖去了他的眼睛,在一次盛大的聚會中,他們讓參孫去進行力量表演,表演後參孫要求在支撐劇院的柱子旁休息,被得到允許,並最後展示了自己的神力,把劇院拉到。壓死了自己和所有的敵人——譯者注)
  比恩想,那些艦艇,上面都是放棄家園和家庭,放棄出生的世界的個人,他們是為了要跨越大群的星系來與可怕的敵人戰鬥。在途中的某處他們已經恍然大悟,安德的策略需要他們所有人去死亡。也許他們已經知道了。但是他們仍然服從而且繼續服從下達給他們的命令。在這次有名的輕騎突擊中,這些士兵放棄了他們的生命,信賴他們的指揮官正在很好地使用他們。當我們安全地坐在模擬室這裡、玩著精心製作的計算機遊戲的時候,他們在服從、在死亡,只為,人類的生存。
  現在我們仍然在這些精心設計的電動玩具裡指揮他們,根本不瞭解他們的勇氣和他們的犧牲。我們不能給予他們應有的尊敬,因為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除了我。
  凱羅特修女的聖經跳到了比恩的腦海裡。也許那對她意義重大,因為他沒有孩子。她告訴比恩押沙龍叛變的故事,他反對他自己的父親大衛王。在戰鬥中,押沙龍被殺。當他們把這個意味著勝利,意味著不再有士兵死亡的消息告訴大衛王的時候。他們告訴他他的王座安全了,他的「生命」安全了。但是他所想的只有他的兒子,他心愛的兒子,他死去的孩子。
  比恩垂下了他的頭,這樣他的聲音只能被他指揮下的人聽到。然後,僅僅夠說話的時間,他壓下了把他的聲音送到了遙遠的艦隊上的所有人的耳朵裡的顧慮。比恩不知道他的聲音他們聽上去有什麼想法;他們會聽到他孩子的聲音,或者是扭曲的聲音,讓他們以為他是一個成人,或者也許是一些金屬的,機器的聲音麼?沒關係了。在遙遠的艦隊裡的人會以某種超光速的通信方式聽到他的聲音,天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哦,我的兒子押沙龍,」比恩柔和的說,頭一次知道這種苦悶會讓人為了從他人嘴裡說出的這樣的話語而哭泣,「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押沙龍。上帝啊,我可以為你死,哦,押沙龍,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們啊!」
  他做點改動,但是上帝會明白。或者即使他不明白,凱羅特修女會的。
  就是現在,比恩想。現在就做,安德。你現在要盡全力決不放棄遊戲。他們開始瞭解他們的危險了。他們正在集中他們的力量。他們要在我們的武器能夠發射之前把我們趕出他們的天空。
  「好了,佩查的中隊外所有的人,」安德說,「直接下擊,盡可能快速。對準行星發射設備醫生。盡可能等到最後一秒。佩查,你盡力做好掩護。」
  包括比恩在內的中隊長,將安德的命令傳達到了他們自己的艦隊。然後除了觀看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每艘艦艇都只能靠自己。
  敵人現在明白了,衝下來去破壞垂直下衝的人類。一艘又一艘的戰鬥艦被蟲族大批湧入的飛船毀壞。只剩很少的人類的戰鬥艦幸運地進入了大氣圈。
  繼續,比恩想。盡可能繼續下去。
  有些船發射得太早,他們的設備醫生在發射出去以前就在大氣中被燒燬了。一些其他的艦艇沒有發射就自己起火了。
  只剩下兩艘艦艇。一艘在比恩的中隊。
  「不要去向外發射,」比恩低頭在他的話筒中說,「就發射在你的艦艇裡吧。上帝與你同在!」
  比恩不能知道是他的還是另一艘艦艇那樣做了。他只知道兩艘艦艇沒有發射就都從屏幕上消失了。然後行星的表面開始起泡。突然,巨大的爆炸向人類的最後的戰鬥艦席捲而來,佩查的艦艇,在那裡也許有或者也許沒有能活著看到他們死亡來臨景象的人。看他們的勝利方式!
  模擬器上顯示出精彩的表演,行星的爆炸席捲了敵人的所有的艦船、把它們全部捲入連鎖反應中。但是在最後一艘艦艇被吞沒以前的很長的時間,敵人的所有行動已經全部停止。他們漂浮著,已經死去。就像在第二次入侵的剪輯中那些死去的蟲族的艦艇。蜂群的母后已經死在行星的表面上了。剩下的艦艇的毀滅也就不過是形式上的了。那些蟲族已經死亡了。
  比恩走到隧道裡,他發現其他的孩子已經在那裡了,互相祝賀而且評論爆炸的景像是多麼的酷,然後疑惑同樣的景像是不是會真的發生。
  「是的,」比恩說,「能夠發生的。」
  「好像你知道似的,」「蒼蠅」莫洛笑著說。
  「我當然知道那能夠發生,」比恩說,「那『已經』發生了。」
  他們看著他,完全不能領會。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相似的事情。他們在那裡測試用這武器攻擊行星的?我知道他們用的是海王星!
  「那剛剛才發生,」比恩說,「發生在蟲族的母星。我們剛剛炸毀了它。他們已經全部死亡了。」
  他們最後開始瞭解他話裡的嚴肅含義。他們激動地表示異議。他解釋了超光速通訊裝置。但他們不相信他。
  另一個聲音加入了談話中,「那被叫做安塞波。」
  他們抬頭,看到格拉夫上校在遠處,正順隧道走過來。
  比恩說的是事實麼?那就是真正的戰爭麼?
  「它們都是真的,」比恩說,「所有那些被叫做測試的,實際都是真正的戰鬥。真正的勝利。不是麼?格拉夫上校。我們一直都在進行真正的戰爭。」
  「現在結束了,」格拉夫說,「人類將會繼續生存下去,而蟲族不會。」
  他們最終相信了,並且因為現實而感到眩暈。結束了。我們贏了。我們不是在練習,我們實際上就是指揮官。
  然後,最後,一片死寂。
  「他們『全都』死去了?」佩查問。
  比恩點點頭。
  他們再次看向格拉夫,「我們有報告顯示。在其他行星上的生命活動已經完全停止。他們肯定把他們所有的母后全部聚集到他們的母星上了。當母后死亡,蟲人就死亡。現在沒有敵人了。」
  佩查開始倚著牆壁哭泣。比恩想去安慰她,但是丁已經在那裡了。丁是那個握著她,安慰她的朋友。
  一些人很冷靜,一些人很狂喜,他們回到了他們的宿舍。佩查不是唯一一個哭泣的人。但是沒有人可以證明,是不是淚水真能沖走苦悶而讓人輕鬆一點。
  只有比恩沒有回到房間,也許是因為比恩是唯一一個毫不吃驚的人。他和格拉夫一起站在隧道外面。
  「安德知道這個情況後怎麼樣了?」
  「糟透了,」格拉夫說,「我們原本應該更小心地對他打破迷團的,但是在勝利的時候,真的無法抑制。」
  「你所有的賭注都賺回來了。」比恩說。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比恩,」格拉夫說,「你為什麼留下他進行控制呢?你怎麼知道他會作出計劃呢?」
  「我沒有,」比恩說,「我只知道我根本沒有計劃。」
  「但是你說的什麼——『敵人的』大門是在下方。『那』就是安德用的計劃。」
  「那不是計劃,」比恩說,「也許那讓他想到什麼計劃。但是那是他的。是安德的。你們的賭注押到正確的孩子身上了。」
  格拉夫沉默地看著比恩,然後伸出一隻手放到比恩的頭上,微微揉了揉他的頭髮。「我想你把所有人都拉過終點線了。」
  「那沒有關係了,不是麼?」比恩說,「無論如何,已經結束了。人類的暫時的團結也一樣。」
  「是的,」格拉夫說。他把手拿開,開始撥弄自己的頭髮。「我相信你的分析。我試圖發出警告。『如果』將軍留意了我的忠告的話,那些官方的人應該正在艾洛斯和全艦隊裡進行拘捕。」
  「他們會和平的進行麼?」比恩問。
  「我們會看到的,」格拉夫說。
  遠處的炮火順著隧道傳來了回聲。
  「看來不是那樣,」比恩說。
  他們聽到有人跑來的腳步聲。他們很快就看到了他們,一隊應急的武裝小分隊。
  比恩和格拉夫看著他們接近,「是友是敵?」
  「他們的制服完全一樣,」格拉夫說,「你就是他們叫做比恩的那個人。在那些門的裡面」——他指向那些孩子門的宿舍大門——「那些孩子是就是戰爭的寵兒。他們回到地球上就是軍隊的指揮官,他們是勝利的希望。『你』就是希望。」
  軍人來到格拉夫面前站住,「我們來這裡保護孩子,長官,」他們的隊長說。
  「從哪裡來的?」
  「那些官僚人員看上去在拒捕,長官,」士兵說,「將軍已經下達命令要不惜代價保證孩子們的安全。」
  格拉夫知道這些軍隊是從哪邊來的以後,顯然放心了。「女孩在那邊的房間。我建議你們在此期間盡量保護那些在那兩間房間的人的安全。」
  「這個孩子是誰呢?」士兵問,他指的是比恩。
  「他是他們中的一個。」
  「全都是安德·維京做的,」比恩說,「安德是我們的指揮官。」
  「他也在那些房間中麼?」士兵問。
  「他和馬澤·雷漢在一起,」格拉夫說,「這個則和我呆在一起。」
  士兵行禮。開始把他的人佈置在隧道中比較靠前的地方,只在每扇門前留下一個士兵來預防孩子們外出或者在戰鬥中迷路。
  比恩小跑地跟著格拉夫,他正領著比恩有目的地走下隧道,超過了最遠的守衛。
  「如果將軍做的是對的,那麼安塞波已經被保護了。我不瞭解你,但是我希望你到新聞的來源的地方。而且離開。」
  「俄語很難學麼?」比恩問。
  「你是在和我玩幽默麼?」格拉夫問。
  「那僅僅是一個問題,很容易回答的。」
  「比恩,你是一個優秀的孩子,但是閉嘴,OK?」
  比恩笑了。「OK。」
  「你不介意我還叫你比恩麼?」
  「那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本來應該是朱裡安·戴爾菲科。如果你有出生證明的話,那就是原本該寫在上面的名字。」
  「你是說那是真的了?」
  「我撒那種謊幹什麼?」
  然後,他們意識到他們剛剛說的話實在是荒謬,然後大笑了起來。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經過了保護在安塞波綜合裝置所在的大門口的特勤隊時,微笑還留在他們臉上。
  「你認為會有人要求我提出軍事建議麼?」比恩問,「因為我要加入這場戰爭,甚至我必須加入軍隊並且因為我的年齡只能無所事事地混日子。」
《安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