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軍
阿爾弗雷德·貝斯特(1913一1987)是繼阿瑟·克拉克、羅伯特·海因萊因、艾薩克·阿西莫夫等科幻大師之後,美國科幻小說協會評選出的第九位科幻大師,對美國科幻的走向產生過深遠影響。科幻史上有兩件大事與貝斯特密切相關:1942年,他加入DC動畫公司,參與了“超人”和“蝙蝠俠”兩大超級動畫英雄的創造;1953年,他以一部《被毀滅的人》見證了“雨果獎”——這一世界科幻大獎的誕生。
如果我們建一座科幻榮譽宮,將最優秀的科幻作品陳列其中,那貝斯特會有兩部作品榮登殿堂。一部是榮獲首屆雨果獎的《被毀滅的人》,另一部就是雖然未獲“雨果獎”,卻同樣已經成為科幻小說經典名著的《群星,我的歸宿》。作為一代科幻大師,貝斯特雖然在短篇上也成績不俗,但他對科幻文學的貢獻主要體現在這兩部長篇傑作上。
科幻小說比較容易過時。歲月的光輪構成了對科幻作家最無情的考驗,然而一流的作家卻能夠用超越性的想像讓時光女神蒙羞。《群星,我的歸宿》就是這樣一部充滿了超越性想像——其程度可以用“奢華”來形容——的經典之作。
在這本書中,貝斯特精心描繪的是一個人人都可以自由“思動”的未來世界。思動者僅僅依靠自身的潛能,就可以完成在世界各地的思動站之間的瞬間傳輸。“神奇與震撼”將是當你讀完詳細描述這一技術突破如何實現的“序幕”後的惟一感受。
同樣在“序幕”中,貝斯特對他打算講述的那個時代做了概括性描述,其關鍵詞可以歸納為“冒險精神”、“文明與墮落”、“異想天開”,而所有這一切都與小說的幻想核心緊密相連,閃耀出奪目的智慧之光。從整個太陽系的角度而言,思動的普及所引發的交通工具的價值喪失徹底動搖了包括三顆行星和八顆衛星在內的政治聯盟的經濟平衡,於是戰爭之神粉墨登場,一場旨在爭奪由精神控制的超級能量物質的陰謀與廝殺拉開了序幕;思動同樣給地球社會造成了變革式的影響——為防範危險分子的侵入,達官顯貴的居所設置了重重的迷宮,而女性則被重新“囚禁”於閨房;既然犯罪現象仍然存在,監獄也就必不可少——只不過,為防止罪犯利用思動潛逃,那時的監獄被建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縫深處(真正的地獄),而精神崩潰的罪犯,則因在方位感喪失的情況下盲目進行“藍色思動”而形神俱滅,在黑暗世界裡爆出“砰砰”的悶響;神經加速改造技術也應運而生,為仇恨所左右的主人公佛雷因此而成為一個超速行動者,施展“魔力”迫近他的一個又一個目標,而同時,由神經加速改造者組成的思動防衛隊則成了他的極大障礙;以禁慾為根本的宗教也在那個時代走向了可怕的極端,信徒們閹割了自己身上的全部快感與痛苦的神經,成了一具具真正的行屍走肉。
與核心技術“思動”無關(並非與主題無關),卻同樣具有超凡價值的想像在這部作品中也不時顯現,綻放華彩,最突出的兩處便是小行星上“科學人”的生活和火星上的植物崇拜。“科學人”本是一群太空迷途科學家的後裔,他們自閉於文明世界之外,多年後當人們再次發現他們時,他們竟然建立了自己的文化,並將生命的意義定位於重現祖先的原始科學;而在火星上,行星改造初期對植物的珍惜竟然演化為對植物的宗教式崇拜,任何損傷植物的行為所帶來的懲處都嚴酷得令人震驚。
有人說“科幻小說是‘點子文學”,儘管這種觀點隱含著對科幻小說的輕視,但在一定程度上卻道出了科幻小說的特質。沒有好點子的科幻小說,很難成為經典科幻小說。因而,大多數作家都惜“點”如金,但貝斯特卻毫不吝嗇,在《群星,我的歸宿》中,珠玉般的想像層出不窮,哪一“點”都可以演繹出一篇新穎別緻的故事。正因如此,貝斯特贏得了眾多注重想像的讀者的尊重,以致五十年來,《群星,我的歸宿》一直穩居美國十大必讀科幻小說之列。
貝斯特的想像力令人驚歎,即使當今最優秀的科幻作家也對他的想像力折服不已。然而,貝斯特並不是那種僅僅擁有無數華麗想像的幻想家,他同時也是一位值得稱道的小說家,他的小說技法圓熟,韻味十足。細膩的心理描寫、旁徵博引的敘述方式、意識流手法的運用與開創性的想像、驚險的故事等一同構成了《群星,我的歸宿》長久生命力的保證。尤其是那個指引佛雷走完復仇之旅的熊熊燃燒的幻象,那種由精神力量控制的能量金屬,以及佛雷那張被科學人“加工”而隨時可將憤怒化為可怖的猛虎斑紋的臉,更是充滿了耐人回味的象徵意味,進而使這部小說上升為人性的預言。
《群星,我的歸宿》,不愧是人類想像力的豐碑。